第三盏茶•青云霰(第15/26页)

韩未冬觉得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

嫣儿见她面露疑惑,继续道:“我寻了你们一路,准确地说,我是寻了至公子一路。”她没有用姓氏冠上称呼,而是用了名,关系已经点明。

韩未冬站直了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听见,可并未答话。

“我是长安牡丹阁去年的花魁……”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上扬了一些,而眼神却不再看着韩未冬,有些闪躲,“至公子是我的……是我的恩客。”

韩未冬依旧含着恰到好处的笑看着她,还是没有搭话。

“他说过要帮我赎身。”嫣儿继续道。

韩未冬眨了两下眼睛,点点头。

嫣儿见她始终不动声色就有些急,语气有些快:“我等了他很久却没有来,只是派人送来了赎身的银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神死死地落在了韩未冬的脸上,嘴角浮起自信的弧度,“我并不和你争,我不用做什么正室,只想着跟着他,伺候他便好。我……找了你们很久,才找到这里。”说罢,她便冲着韩未冬跪了下来,哽咽地道了一声“姐姐”。

韩未冬低头看了看她,并没有俯身扶起她,往边上移了两步,才缓缓道:“那赎你的银票,是我让他托人送的。但因他曾是太多人的恩客,所以我也懒得去搭理是帮哪一位赎身的,你要谢就谢他是洛阳富商之子,有的是帮人赎身的资本和底气,若是用你最珍贵的一辈子来报答这个举手之劳,倒有些划不来。”

嫣儿听见韩未冬这话,身子微微一动,转了个方向,面朝她,不肯罢休道:“我不求名分,不想与你争什么,我只想伺候他,我……”

韩未冬虽然维持着应酬时候才会有的笑容,眉头却蹙了蹙,这次她不再挪开了去:“我们两人,他只想着伺候我,从前伺候他的人太多了,他遇到一个让他心甘情愿伺候着的人,所以分外珍惜。”

嫣儿的面色极为复杂,随后她还是站了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道:“我认识他已有五年了,我从前在洛阳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他到了长安,虽然流连烟花之地,但最放不下的人只有我一个,否则,也不会只为我一个人赎身。”但凡爱上了同样的男人,急了的一方,总会拿时间的长短来为自己增加筹码,殊不知,只要爱了,什么时间长短,什么知根知底,通通不过是个幌子。

韩未冬的客套笑容里增加了几分冷静,她自幼生活在宅子里,也见多了周围女眷们的宅斗,虽然没有实战经历,但是第一眼看见这位不速之客,她便本能地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世间无往不利,商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只不过商人的利是钱财,女人的利是情爱:“我想你误会了,他本要帮许多人赎身,只是我们赶着去下一个地方,加上……不怕你笑话他,他的钱财出入如今都是由我管理的,为你赎身只不过是先后顺序,让你有些误会,我倒替他有些不好意思。”

嫣儿的眼眶倏地红了,女人总以为男人离开了自己,自己就是他生命中最想而不得的珍贵,可惜男人总是贪恋下一处的美景,即使怀念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的一瞬而已,她在烟花之地,哪里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只是当着这女人的面,她被如此赤裸裸地揭穿,又羞又恼又伤心,于是升腾起争强好胜的那股子气:“他不喜欢吃甜食,他喜欢看戏,他不喜欢女人穿素色的衣裳……喏,就像你现在穿的这个颜色,他喜欢美艳耀眼的衣裳、首饰、女人……都不是你这样的。”她生生忍下泪,说得又快又有力,生怕韩未冬听不清。

韩未冬没有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衣衫,她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我无意与你争辩所谓男人的爱好,爱这种东西,本就有千万种的理解,我只晓得我们对彼此都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只要是那个人,穿什么样的衣裳、戴什么样的首饰、吃什么样的食物,都是不重要的。”见嫣儿还要说什么,她提起裙子,绕过她走了出去,经过她的时候,她轻声道,“我赶时间。”嫣儿何尝不知道,能说出这些话的女人,对他们的爱情,是多么自信。恰恰是不被激怒的不耐烦,让她自惭形秽之余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那晚的皮影戏,依旧是最好的位置,韩未冬与夏至并肩而坐。直到戏散场了,夏至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拉着韩未冬说着戏文,两人就在街边喝了两碗豆花。喝到一半,韩未冬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知会于他,声音中没有一丝挑衅和训斥的口吻道:“今天,有一个叫嫣儿的姑娘来找你,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