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家庭悲剧(第35/40页)

“啊,他是将军,豪格将军呢!”

能左右豪格的只有卡尔·福格特,他的观点一向鲜明而实际;他对他寸步不让,挖苦他,骂他,但豪格听他的话。

“您掌握了什么秘诀,居然能征服我们这位孟加拉将军?”有一次我问福格特。

“您也知道这秘诀,”福格特答道,“您已提到了这一点。我能制服他,是因为他是将军,而且相信自己是将军。将军必须懂得纪律,不能违抗长官的命令:您不该忘记,我是帝国的摄政呢。”

福格特说得完全对。过了几天,恩格尔松毫不在意,也没想到有谁在场,便脱口而出道:

“这么混账的事只有德国人才干得出。”

豪格生气了。恩格尔松要他相信他这是随口讲的,这种蠢话根本不值得当一回事。豪格却指出,重要的不在于他当他的面讲这话,而在于他对德国人抱着这样的偏见,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找福格特,后者还没起床,他叫醒了他,把德国遭到的侮辱告诉他,要求他作决斗的证人,向恩格尔松下战书。

“您怎么啦,以为我也像您一样发了疯不成?”福格特答道。

“我受不惯这种侮辱。”

“他没有侮辱您。他不过是讲错了话,而且已向您道歉了。”

“他侮辱了德国……应该让他看到,当着我的面侮辱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不受到惩罚。”

“难道只有您才是德国的代表吗?”福格特朝着他大叫道。“难道我不是德国人?难道我不是像您一样,甚至比您更有权利干预这件事?”

“毫无疑问,如果您肯负责,我就把它交给您。”

“好,但是既然您信任我,我希望您不要再插手。请您安心坐在这儿,我去了解一下,恩格尔松的意见是否真的这样,还是仅仅无意之间讲错了话。就这样,我把您的挑战书撕了。”

过了半小时,福格特来找我,我还一点不知道昨天的事。他走进屋子,照例大笑不止,对我说道:

“您那位恩格尔松还在到处闯祸吗?我把我那位将军锁在家里了。您想想看,他居然因为恩格尔松讲了那些肮脏的德国人的坏话,要与他决斗呢。我说服了他,让我来处置他。事情解决了一半。现在该您来说服恩格尔松了,免得他再发高烧。”

恩格尔松根本没想到,豪格会气成那个样子;起先他打算亲自向豪格作些解释,还准备接受他的挑战,但后来让步了,我们便派人把豪格找来。这天早上,帝国摄政丢下了水母和纽鳃鳟,一直坐在那里等候豪格和恩格尔松握手言欢,一起喝酒,吃米兰式肉丸。

我从卢加诺到达卢塞恩以后,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我到达的当天,泰西埃便告诉我,豪格写了一篇回忆录,把打耳光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预备在报上发表,泰西埃好不容易劝住了他,对他说这种文章不能不得到我的同意。豪格相信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这才决定等我。

“您必须尽一切努力,不让这个不幸的插曲登在报上。”泰西埃对我说。“它会把事情弄糟,使您和您所悼念的亲人,以及我们大家,永远成为人们的笑柄。”

晚上豪格把原稿交给我。泰西埃说得对。这样的打击会弄得无法收场。一切都是出于对我、对亡故者的热烈而真诚的友情,可一切又那么可笑——哪怕在这个流泪和绝望的时期,仍使我觉得那么可笑。整篇文章是用唐·卡洛斯103的语调写的——只是用了散文。一个能够写出这种文章的人,一定把自己的作品看得很了不起,不经过斗争,他是不会让步的。我的任务并不轻。文章全是为我写的,是出于对我的友谊,充满了善意、真诚和正义,可是我非但不感激他,反而要彻底铲除他头脑里那个他自鸣得意的牢固想法。

我不能退让。我考虑了好久,决定给他写一封长信,感谢他的友谊,但请他不要发表这篇回忆录。“如果非把这件骇人的事公诸报端不可,那么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这伤心的权利。”

我把信封好后,在早上七时送给豪格。豪格复信道:“我不同意您的看法,我给您和她树立了一个纪念碑,我把您放在不可企及的高处,要是谁敢说个不字,我就得封住他的嘴巴。但既然这是您的事,您有权决定一切,如果您要写,理所当然,我就让您写。”

他整天闷闷不乐,心烦意乱。到了晚上,一个可怕的思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