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园(第22/27页)

特罗费莫夫:是的,我先把他们送到城里,明天就动身到莫斯科去。

罗巴辛:对了……我想教授们一定还没有开讲呢,他们专等着你呢。

特罗费莫夫:这没有你的事。

罗巴辛:你在大学待了多少年了?

特罗费莫夫:找点新鲜的玩笑好不好?这一套都老掉了牙了。(找他的套鞋)你听着,我想咱们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了,所以让我临别给你进一点忠告吧;不要老这么指手画脚的,改改这种飞扬浮躁的毛病。我还要请你注意,什么盖别墅呀,什么希望将来有一天住别墅的市民都每人耕种一块土地呀,这一类的话呀,也一样叫作飞扬浮躁。不过,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喜欢你;你的手指头细长、敏锐,很像艺术家的手,你的灵魂也是柔和、敏锐的……

罗巴辛:(把他抱住)再见了,我的亲爱的,我谢谢你的一切。如果你需要盘川钱用,就从我这儿拿点去,别不好意思。

特罗费莫夫:为什么呢?我用不着。

罗巴辛:可是你一个钱也没有哇。

特罗费莫夫:我有,谢谢你吧。我翻译了一篇东西,得了一笔钱。这不是,就在我这口袋里呢。(焦急不安的声音)我的套鞋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啊。

瓦里雅:(在敞开着的门外)在这儿了。把你这个脏东西拿去吧!(往舞台上抛出一双套鞋来)

特罗费莫夫: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呀,瓦里雅?唉!……可这不是我的呀!

罗巴辛:我在春天种了两千亩罂粟,结果现在净赚了四万卢布。那些罂粟开起花来的时候,嘿,真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呀!我就这么赚了四万,所以,如果我想借给你一点钱,那是因为我能匀得出来。你又何必拿架子呢?我是一个庄稼人……所以才老老实实跟你提的。

特罗费莫夫:你的父亲是一个农民,我的父亲是一个药剂师,这中间找不出一点什么关系来。

罗巴辛掏出钱包来。

收起来,收起来……你即或给我二十万,我也不收。我是一个自由人。你们这一类人的呀,无论是穷的、富的,在你们眼里看成那么重要的、那么珍贵的东西,在我也不过像随风飘荡的柳絮那么无足轻重。我用不着你们,我瞧不起你们,我觉得自己坚强而骄傲。人类是朝着最高的真理前进的,是朝着人间还没有达到的一个最大的幸福前进的。而我呢,我就站在最前列。

罗巴辛:你能够达到那个目的吗?

特罗费莫夫:我会达到的。

停顿。

我自己会达到的。即或不然,我也会给别人领出一条可以遵循的道路。

传来远处斧子砍伐树木的声音。

罗巴辛:好了,再见吧,老朋友。是该动身的时候了。我们白站在这儿彼此吹嘘,实际生活可是一句也不理会我们的,它照旧像水一样地往前流啊!我只有在工作得很久而还不停歇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精神轻快,也才觉得自己找到了活着的理由。可是,我的老朋友,你看看,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活着的人,咱们俄国可有多少哇……不过,说到究竟,这也没有关系,反正事业的进行,也不靠着他们。据说列昂尼德谋到了一个位置,要进银行做事去了,一年有六千卢布……不过我想他干不长的,他太懒惰了。

安尼雅:(出现在门口)妈妈请你在她没走以前,先不要叫人砍园子里的树木。

特罗费莫夫:说真的,你这也未免有点不近人情啊……

他由前室下。

罗巴辛:我就去叫他们打住,我就去……这些人够多么蠢啊!

(随特罗费莫夫下)

安尼雅:把费尔斯送进医院了吗?

雅沙:我是今天早晨把上边的吩咐交代下去的。一定送走了。

安尼雅:(向横穿着大厅的叶比霍多夫)谢苗·潘捷列耶维奇,请你去看一看,他们到底把费尔斯送进了医院没有。

雅沙:(生气)我今天早晨已经告诉叶戈尔了。再这么十遍二十遍地问,又有什么用呢?

叶比霍多夫:要照我的意思看,这位上了百岁的费尔斯,简直不值得再修理了,也该是他赶快去见见祖先的时候了。我可只有羡慕他的呀。(把一只手提衣箱放在一个帽盒上,把帽盒压扁了)你们看,是不是!我早就料到准有这么一手!(下)

雅沙:(揶揄地)这个“二十二个不幸”啊!

瓦里雅:(在门外)把费尔斯送进医院了吗?

安尼雅:送去了。

瓦里雅: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把写给大夫的信带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