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桅楼守望塔(第5/8页)

如今这个年代,生活处处充满激情,这种激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也曾有过人人自由平等之类的理想。是的,他曾经天真地幻想过,就像自己身处的那个充满幻想的时代一样,他曾经那么幼稚地认为,多数人为少数人献身的行为最终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碎片,而且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都能享受到一种公平且安稳的幸福,他曾经以为这一天不会太远了。可是,如今两百年已经过去,这一切依然只是个虚无的梦幻,整个城市依然到处都是为了实现这一梦想而激情澎湃的人群。是的,两百年过去了,这座城市除了日益宏伟壮丽的外观之外,并没有什么进步,人民的困苦忧伤不但没有减少,更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这两百年间发生的一些情况他已经大致有所了解。在众多身份低微的民众之间,超自然宗教已经不再存在,继公众道德衰败和金钱至上之后,社会腐败的现象再次出现。有些人已经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他们唯一崇信的便是财产的力量,所以金钱控制了这个世界,这个世俗世界再次由一群凡夫俗子来掌控,而他们犯下的罪孽再也不会被认为是难以饶恕的。

浅野,也就是他的日本侍从,用一个被寄生虫蛀蚀的种子的比喻形象生动地描述了这两百年来的政治历史。曾经有一粒饱满成熟,生命力非常旺盛的种子,但是一种昆虫从天而降,它钻入了种子的外壳,并且将自己的卵产在里面。接着,短短时间之内,这粒种子便在幼虫的啃啮下变成了一个空壳子。在此之后又有一种昆虫到来了,它们不同于先前的昆虫,它们将自己的卵产在那些昆虫的幼虫当中。请注意!此时那些幼虫也变成了一堆空壳,于是那些新来的虫子便顺理成章地入驻到种皮的空壳之中,享受里面温暖又舒适的空间。大多数人依然将种子称为种子,因为它的外形并没有发生变化,甚至这颗种子还继续天真地认为自己充满了活力,当然我们都很清楚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你们的维多利亚君王,”浅野说道,“就像一位乘坐在一艘已经被蛀虫蛀空的大船上的君主。”在很久之前,从约翰国王开始,贵族、绅士和地主就已经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查理国王被砍头,乔治被立为国王,但是仍然不过是一具空空的壳子……只有议会掌握着真正的权利。但是代表着地主阶级(对佃户实行统治的土地拥有者)利益的议会,并没有长久地掌握政权。在十九世纪便已经出现了这种变化。公民权的范围被大大扩展了,最后连愚昧无知的民众也被包含进去。这些人群中平淡无奇的角色们,共同参加选举,政党组织控制那些由蜂拥的选民组成的选区必然会成为无法阻挡的事实。政党领导机构逐渐获取了政权,这一点甚至早在维多利亚时代就已经出现。这些政党的形式颇为多样,有些是秘密组成的,有些沾染了多重政治色彩,还有些基本有腐败的官员所构成。在此之后,那些资助政党的商业巨头掌握了实际的权利。这样一个时代便开始出现了。两大政党委员会公开争夺英国的权利和利益,为他们的影响力助阵的便是报纸和选举机构。这两个小团体均由一些富商和高智商人才组成,并且慢慢从最开始的对抗走向联合。

针对这样的情况也曾发生过反抗事件,但都是些软弱的隔靴搔痒,无济于事。浅野说,如今有很多书籍可以证明这一点。

在格雷厄姆陷入迷睡期间,就已经有一部分书籍出版,将当时的反抗行动记载下来。处于反抗的一方虽然非常勇敢,不畏惧强权暴政,但是只是采取将自己困于书斋的方式,最终只能在笔头上表示自己的不满。事实上为了将政治委员会的权利剥夺,一项重要的工作迫在眉睫。那就是包括英国和美国在内,必须对二十世纪做出的全部努力做一次系统的总结,并以此为基础,提出一个共同的主张。虽然英美两国在发展目标上不存在矛盾,但是在大多数此类问题上,美国均先于英国起步。

那些与潮流相反的行动最终还是没有成为现实。因为这样的行动不可能在有组织的情况下进行,也不可能令这场斗争保持所谓的纯洁性。关于这场斗争,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对于所谓正义的信仰在群众中流传。很多组织发展壮大之后都能够达到影响投票数的程度,但是接下来的命运总是如出一辙,不是变得人员混杂,就是受到分裂破坏,再者,便是被异常精明的富人所收买。一切的政党,最终都只会变成证券交易所的筹码,不管你是保守主义,纯粹主义,还是大众主义。全部都会为了支付竞选活动而出卖原则。富人们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财产不受到任何损害。也就是说竞争完全逃避了行业规则的约束,就如同封建领主希望竞技和交战完全逃避狩猎和战争规则的约束,二者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利用了整个世界,商界出现了崩溃,金融业也发生了地震,货币流通乱成一团,各个国家之间大打关税战。也许跟早期历史上因战争,瘟疫和饥荒所带来的苦难相比,处于二十世纪的民众所遭受的还要痛苦百倍,因为活在阴郁凄凉之中,远比快速的死亡更加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