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3 日(第16/18页)
科学研究在微生物的宇宙里越深入,就越是无法一目了然。海水是什么东西?透过一架现代化的荧光显微镜望一眼就会得出结论,是一种稀薄的胶状物,相互之间连接在一起的大分子编织的网络像吊桥似地贯穿每一滴水。要想测量到两公里长的 DNA 分子、310 公里的蛋白质和 5600 公里的多糖,只需要 1 毫升水。某种可能有智慧的生物就藏在那之间的什么地方。它们隐藏在那里,表现成无所不在的微生物。不管那种胶状物多么罕见,绝对不是由神秘的生命组成,而是由极其普通的深海变形虫组成。
奥利维拉叹口气。罗什什么都没有搞懂,她自己没弄懂,分析取自干码头水样的人也没有谁弄懂,原因很明显。谁也没有想到,深海变形虫会凝聚成集体,控制蟹和鲸鱼。
“这不可能,”奥利维拉说道。她的话听起来特别无力。她重新比较分类学结果,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她已经知道的事实。胶状物显然是由某种变形虫组成。一个绝大部分是出现在 3000 米以下、量大得无法想象的种类。
“荒唐。”奥利维拉低声说,“你在捉弄我吗?小东西。你化了装。你看起来像只变形虫。我绝对不相信你!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DNA
约翰逊返回后,他们开始一起隔离胶状物的单个细胞。他们不断地冰冻和加热那些变形虫,直到细胞壁裂开。加入蛋白水解后蛋白分子破裂成氨基酸链。他们加进酚。离心样本,一个烦琐漫长的过程。过滤出剩余蛋白和细胞壁的溶液,进行沉淀,最后得到一种不太清澈的含水液体,理解外来生物的钥匙。
纯 DNA 溶液。
第二步他们需要更大的耐心。要想破译 DNA,必须将其中一部分分离和复制。整个染色体组无法阅读,因为太复杂,因此他们投入对特定部分的序列分析。
工作一大堆,而据说鲁宾生病了。
“这混蛋。”奥利维拉骂道,“现在他倒真能帮忙的。他到底哪里有毛病?”
“偏头痛。”约翰逊说道。
“听起来有点安慰人。偏头痛很痛的。”
奥利维拉将样本滴进定序仪。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分析清楚。暂时他们无事可做,于是穿过人造的酸雨,大口呼吸着来到室外。奥利维拉建议在机器计算时去机库甲板上抽支烟休息,但约翰逊有个更好的主意。他钻进舱房,五分钟后拿着两只杯子和一瓶红酒回来了。
“我们走。”他说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奥利维拉惊问道,他们沿着斜板往前走。
“这种东西是弄不来的。”约翰逊微笑,“这种东西是带来的,我是一位携带违禁品的能手。”
她好奇地瞪眼望着那瓶酒。“这好吗?我对酒懂得不是太多。”
“1990 的克利奈酒庄,法国波美侯,让你的钱包和心情都变松。”约翰逊在船骨间的棚子下望见一个金属箱,向它走过去坐下来。周围不见有人。他们对面通向右侧平台的大门开着,能看到海上。大海平静光滑地横在极地朦胧的夜色中,被雾岚的面纱笼罩着。机库里很冷,但在隔离实验室里工作这么久后急需新鲜空气。约翰逊打开瓶塞,斟酒,端起杯子轻碰她的杯子。一声清脆的锵传到黑暗的远方。
“真好喝!”奥利维拉评判。
约翰逊咂着嘴唇。“我带了几瓶用来庆祝特殊事件。”他说道,“这是一桩特殊事件。”
“你相信我们发现这些东西了?”
“也许我们是发现了。”
“Yrr 吗?”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那水槽里是什么东西?能想象一种由变形虫组成的智慧吗?”
“当我这么观看人类时,我有时就在想我们和变形虫有什么区别。”
“复杂性。”
“这是优点吗?”
“你以为呢?”
奥利维拉耸耸肩。“一个多年来只和微生物打交道的人,该相信什么。我不像你一样是教授。我自恋,不和血气方刚的年轻学生交换看法,不告知广大公众,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实验室鼠。可能我戴着眼罩,但我只见到微生物在四周。我们生活在细菌时代,三十多亿年来它们从没改变形状。人类是一种时髦现象,可是,如果太阳爆炸,还会有几对微生物存在某个地方的。它们是星球上的真正成功者,不是我们。我不知道人类和细菌相比有什么优势,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再拿出证据,说微生物拥有智慧,那我们可就倒大霉了。”
约翰逊从他的酒杯里抿一口。“是啊,那将是致命的。教会怎么去向教徒们解释啊。上帝的创世在第五日达到高潮,而不是在第七日。”
“你到底怎么适应这些事的?”
“只要有几瓶精品葡萄酒,我就看不到值得一提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