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3/33页)

在几秒钟之内,我们就知道自己犯下了明显的错误,有上百个被粘住的人在那些尖叫着冲向我们的暴徒的身体重压下被压成了肉泥。我们四处投放催吐剂和催泪瓦斯,但是这只能放慢他们的脚步,更多的人因为摔倒而惨遭践踏。

一颗燃烧弹在巴布排的一名成员身上爆炸,将他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他无助地扭动着身躯——在现实中,他只不过会因此而暂时失明一会儿,然后便是各种武器从四面袭来,机关枪“突突”地响着,两束激光划开尘埃和烟雾。我看到一排男人和女人同时倒了下去,他们是被自己人的机关枪误伤的,我向大家传达了指挥部的命令,“射击一切持有武器者!”

激光发射者很容易被发现、放倒,但是,人们很快就会捡起他们的激光枪继续开火。我有生以来杀死的第一个人,实际上只是个孩子,他抓起激光枪,站在那里胡乱地开始射击,我刚瞄准他的膝盖,就有人从后面将他撞倒了,子弹正好穿透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从背后轰了出来。这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使我一下彻底崩溃瘫痪在原地。

这种景象同样也超过了帕克的承受能力,不过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变成了一个狂暴战士。一个男人拿着匕首接近他,试图爬到他身上捅出他的眼珠子来,而且好像马上就能得逞了。帕克抓住那个男人的一只脚脖子,像挥动洋娃娃一样将他挥舞起来,任他的脑髓溅到混凝土路面上,把他抽搐的身体扔回到暴徒中间。然后,帕克就像一个发了疯的机械怪物一样奋力闯进人群里,拳打脚踢地让不少人送了命。这幕情景使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当怕克对我喊出的命令不做任何反应时,我请求指挥部断开了他的接驳。在他们批准之前,他杀掉了超过一打的人。随后,他那突然无法活动的兵孩在人群中倒了下去,被激怒的人们用石块敲打着。

这是一幕真实的但丁式的场景,到处都是支离破碎、满身鲜血的尸体,上千失去视觉的人摇摇晃晃地或行走或蹲在地上,当毒气包围了他们的时候不停地呕吐。我因为恐惧而眩晕——真想就此晕倒离开这个地方,把这部机器留给那些人。但是,我的同事们的情况也都很糟糕,我不能抛开他们不管。

粘胶突然间化成彩色的烟雾消散在空中,但是这不会带来任何差别。每一个被粘胶粘住的人都还躺在地上,不是死了就是瘫痪了。

指挥部命令我们撤离,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广场上。我们本来可以等到人群安静下来后在原地执行搭载任务,但指挥部不想冒险让更多的直升机和空兵孩前来再次激怒人群,所以我们带上四个无法动弹的兵孩胜利完成任务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在路上,我告诉指挥部我将要提交一份建议书,建议让帕克因为心理原因而退伍。当然,她能够看得出我的真实想法:“你是想让他作为杀人犯、战争罪犯而接受审问?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知道会坚持,但是我得到这种答复说我们排再也不会接纳他了,即使我的拒绝将会受到行政上的处罚。排里的其他人也都早已经受够他了。不管当初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虑使他们将他安插进我们这个大家庭中,今天的行动都已经证明了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指挥部说他们会考虑到每一个因素,包括我自己困惑的感情状态。随后,我被命令断开接驳直接去接受心理咨询。困惑?当你突然陷入大屠杀后,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对于巨大的死亡数字,我可以为自己寻找借口,避免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们已经尝试过利用我们在训练中所学到的一切来使损失减到最小,但是对于那个我亲手射死的人——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大脑不再浮现那一刻:当男孩瞄准并射击时那坚定的眼神;瞄准并射击;我自己的瞄准环从他的头部滑到他的膝盖上;然后就在我扣动扳机时,他因为被人推搡而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他的双膝碰在了路面上,与此同时,我的子弹撕裂他的胸膛,掏出了他的心脏,而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是那副懊恼的表情;接着他倾斜地向前倒下,在脸接触到地面之前就死去了。

当时,我的一部分也死去了,尽管过后我服用了稳定情绪的药物。我知道要想除掉这段记忆,只有一种方法。

朱利安错了。咨询师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知道,抹去特定的记忆是可以做得到的。我们可以使你忘掉杀死那个孩子的事。”杰弗森医生是一位黑人,也许要比朱利安大上二十岁左右。他揉搓着灰色的胡须末端,“但是这并不简单,也不彻底。有些情感联结我们无法抹去,因为要捕捉到每一个在此次经历中受到影响的神经元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