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0/34页)
这部片子结束了,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五点。姜元善虽然看得有点亢奋,但不敢再熬夜了,毕竟两三个小时后就有一个极重要的会议,可能连军委副主席都要参加的。他熄了床头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这是他的一个优势:既能高强度地熬夜,又能在任何情况下迅速入睡。这会儿虽然心绪难平,但他仍然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现在我是那个胜利部落的一员,是一只幼小的黑猩猩。妈妈拖着我急急地走着,赶着去分一块儿肉。我们去晚了,肉已经被分完,妈妈苦苦哀求,只讨到一根骨头。妈妈贪馋地啃了两口,到底还是疼我,恋恋不舍地把骨头给了我。这是一只前臂,上部被啃得只剩白骨;下部还残存着一些肌肉,一些黑色皮毛,还有五根细小的手指。我平常的食物是野果,妈妈只给我吃过两次肉,一次是吃野鼠,一次是分食一只受伤的小瞪羚。我知道那是天下最好的美味,比青涩的野果好吃,比带着酸味的白蚁好吃,甚至绵软香甜的香蕉也比不上它。我垂涎地接过来,张嘴去咬那几根细手指……但我犹豫地停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到其他猩猩看不到的东西。我知道,就在这一刻,在黑沉沉的天上,有一只红色的独眼在凝视着我们,带着怒火也带着痛楚。为啥会这样?因为我们今天吃的不是野鼠和瞪羚,而是和我们一样的黑猩猩,是我们的同类。为啥吃其他动物“他”不生气,而吃同类就会惹“他”生气?不知道,没什么道理。但假如我们一直这样行事,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同类这样生撕活啃。
妈妈见我拿着骨头发愣,很久不咬一口,很奇怪也很生气,对着我大声吼叫。可是我仍然咬不下去,我在矛盾中煎熬。我很饿,我很馋美味的肉,不管它是不是来自于同类;我知道这样的美味很难得,多少年才能吃上一次;我一直吃素的身体十分需要这点动物蛋白——当然,按说一只年幼的黑猩猩不该懂得这些“科学知识”,但不要紧,进化之神已经把“身体的需要”转化成对肉食的馋涎,我只需遵从本能就行了。我想吃,可是在那只红色独眼冷冷地凝视下,我又吃不下去,我害怕那只眼睛中的怒火,更怕那目光中蕴涵的痛楚。
妈妈真的生气了,哇哇吼叫着跑开了。现在只有我孤零零地留在这儿,手里攥着一根白森森血淋淋的断骨。我是吃,还是不吃?忽然我听到天上有人唤我的名字,还有笃笃的敲门声……
姜元善醒了,是赵叔叔在门外唤他。他睡得太熟,连服务员的唤醒电话都没听见。他迅速跳出梦境,连声答应着跳下床。等他匆匆洗漱后冲出去,其他孩子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
匆匆吃完早餐,小赵领着十一个孩子和两名海军战士乘一辆中型客车出发。自从离开航母以来,这是第一次“把所有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只有何所长不在车上。客车后部与驾驶室之间被隔断,车侧拉着深色的厚窗帘,不知道车子是开往什么方向。二十分钟后,外面的汽车行驶声突然增大,夹杂着噗噗的排气反射声。车身向前倾斜,应该是进入了地下隧道。又开了十几分钟,客车停下,司机从外面打开门。下车后,眼前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停车场,停了不少汽车,基本上全是军队编号。一名战士跑来,向赵秘书行了礼,带他们进入会场。
会议室不大,环形桌子加上后排座位可以坐五六十人。此时,会场内已经有很多人了,国防部、总参、总装、空司、海司、二炮、国防科工委等各路诸侯都来了,小小的会场成了各色军服的展厅。与会者事先都不知道这次重要会议的内容,直到进入会议室后,每人才拿到一份材料,是有关这次与飞球遭遇的简报。与会者都紧张地阅读,考虑着这件事与本部门的关系。会场气氛紧张又沉闷。
何所长已经提前到会,在会议室门口迎接孩子们。他满眼红丝,昨晚肯定过了个不眠之夜。他们走进会议室时,大家都用微笑和目光同孩子们打招呼。屋子里的桌椅摆设都很普通,但姜元善注意到墙壁表层是软的,四面墙上没有一扇窗户,屋门厚得吓人,但推起来又轻巧异常。他低声对小晨说:“肯定是绝密会议室,很高级的,能防所有形式的窃听,像激光啦,微波啦……”
严小晨同样注意到了这些细节,轻轻点点头。
指引者把孩子们和两名军士都安排在前排。环形桌对面这会儿只有一个人,是一位肩上三颗金豆的上将,年龄大约有五十多岁,那是今天的主持人,军队的杨总长。他特意绕过来,同十一个孩子和两名海军军士握手问好,简单寒暄几句,然后回到主持位,继续埋头看材料;事发突然,连他也是三个小时前才知道消息。快到开会时间时,秘书从外边进来,在杨总长的耳边低语:“主席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