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7页)

如果留波夫把自己在通塔尔见到塞维尔的事情汇报上去,道格他们一定会感到惊慌。他们可能想把塞维尔抓捕回来,进行审判。殖民地章程禁止使用另一个星球的法律起诉某个星球的社会成员,但军事法庭可以肆意践踏这种划分。他们可以审问、定罪并枪杀塞维尔,还会把戴维森从新爪哇调过来做证。不,不行,留波夫脑子里想着,一边把字典塞回摆得满满当当的架子。不,他想道,然后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他就这样决定下来,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选择。

第二天他递交了一份简短的报告,说通塔尔的一切按部就班,跟平常一样,他也没有受到冷遇或者威胁。这个报告很令人宽心,算是留波夫写过的最不准确的报告。它略去了一切意味深长的部分:女头领没有露面,图巴布拒绝跟留波夫打招呼,镇上出现大量的陌生人,以及年轻女猎手的表情,塞维尔的出现……当然,这最后一点是故意遗漏的,但其他部分都十分切合实际,他想。他只是省略了主观的印象,一个科学家就该这样。写报告的时候他就感觉偏头痛,提交出去以后,疼痛就更厉害了。

当晚他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但早上起来全然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在访问通塔尔后的第二天后半夜他惊醒了,歇斯底里的警笛和隆隆的爆炸声扑面而来,终于,他所拒斥的事情发生了。他是中心镇唯一一个不感到震惊的人。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成了什么:他成了一个叛徒。

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次艾斯珊人的袭击。这不过是黑夜之中的某种可怕的事。

他的小屋被忽略了,独自立在它的院落里,远离其他房子。也许是周围的树木保护了它,他匆匆跑出去的时候想道。中心镇一片火海。就连总部那石头方块都从里面燃起大火,像一座烧毁的砖窑。安射波就在里面:那珍贵的通联工具就此毁灭。大火还向直升机停机坪和机场的方向烧过去。他们从哪儿找到的炸药?大火是怎么一下子烧起来的?主街两侧的房子都是用木材搭建的,全都燃烧起来,那燃烧的声音十分恐怖。留波夫朝大火跑去。路上遍地是水。一开始他以为水是从消防水管里流出来的,后来才明白是从门内德河引水的干线管道破裂了,让水白白淌在地上,任由那些房子被疯狂咆哮的大火吞噬。他们是怎么得逞的?警卫都到哪里去了?机场那边是一直有警卫坐在吉普车里巡逻的……嗒嗒的枪声,子弹呼啸而过,还有机枪的鼓噪。留波夫周围到处是小小的人影,但他几乎不去想他们,在他们之中奔跑着。现在他跑到了旅馆前面,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门口,她身后闪动着火舌,而她前面是一条通畅的逃生之路。她站着不动。他朝她大喊着,然后穿过院子向她跑过去,让她的两手松开由于惊慌而抓住的门框,用力把她拉到一边,轻声说:“过来,小宝贝,快过来。”她过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当他们穿过院子时,上一层的正面墙体已从里面烧毁,让坍塌的木制屋顶压着慢慢落了下来。屋顶板和桁条像弹片一般爆裂,熊熊燃烧的桁条末端击中了留波夫,将他打倒在地。他脸朝下趴在火光映射的泥潭中。他并未看见一个小小的、浑身绿毛的女猎手跳到那女孩身上,将她仰面摔倒,割断了她的脖子。他什么也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