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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提克微微点头。
“两星期,”我对其他人说,失望清楚无误地写在大多数人的脸上,“两星期后,大家便都能下去谈谈了,看看狮虎熊为我们留下了什么样的惊喜。”
在一阵道别声后,老朋友们、圣徒、驱逐者和其他人都离开了安迪密恩城的土地,他们站到了树舰的台阶路和平台上,注视着我们。瑞秋是最后一个走的,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狠狠地抱了抱我。“真他妈希望你是值得的。”她在我耳边说道。我没听懂这个有点火气的浅黑肤色的女子的话。对我来说,她——还有大多数女人——都是一个谜。
“好吧。”我说着,一群人爬上楼,来到了马丁·塞利纳斯的床边。我能看到旧地……地球……就在我们头顶。随着密蔽场并入、增强、继而分离,那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最后看不见了,驱动场流动起来,整个城市从树舰之上脱离。圣徒的克隆船员和驱逐者早先已经在塔楼的病房中装配了临时控制器,马丁塞利纳斯那一大堆悬浮的医疗机器使整个屋子变得非常拥挤。我也想到,这里其实是一个好地方,因为我们要耐心坐着,等待尔格们出力,把这一大块地方降落在下面这个星球上——这一切包括一大片岩石和草地,一座拥有塔楼和停靠着航空船的城市,半截不通向任何地方的桥梁。而这个星球,五分之三的面积是水,没有任何太空港或交通管制措施。至少,我想,如果最后坠毁的话,那么,在撞击前的一秒钟里,只要注视着凯特·罗斯蒂恩,我或许能在他头巾下的冷漠面容中看到一丝灾难即将到来的暗示。
进入地球的大气层时,我们并没有任何感觉。只不过头顶的天空慢慢从星野转变成一片碧蓝,让我们知道已经成功进入。我们也没有感受到着陆的迹象。我们正静静地站着、等待着,然后原先一直埋头盯着显示器的凯特·罗斯蒂恩抬起了头,他先是对着通信线路向他挚爱的尔格们低声说了几句,接着便对我们说道:“着陆了。”
“我忘了告诉你该着陆在哪里了。”我心里想到的是塔列森的那片沙漠。那一定是伊妮娅度过最欢乐日子的地方;她会希望我们把她的骨灰带到这里,撒在亚利桑那温暖的微风之下。但是,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些是她的骨灰。
凯特·罗斯蒂恩朝悬浮的病床望去。
“是我告诉他该在哪里降落的。”从诗人老头的合成器中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我出生的地方,我打算归去的地方。现在,能不能劳你们这些人的大驾,把我推出去,让我看看蓝天?”
贝提克把塞利纳斯的监控设备一个个拔下,最后只剩最必需的维生设备,然后把所有东西绑系在同一个电磁反重力装置中。当初在树舰上的时候,机器人、驱逐者克隆船员和圣徒从塔楼顶部的房间建了一条既长且缓的坡道,通向地面,然后又铺了一条走道,通往这一大块城市的边缘。我注意到,这一切都完好无损地着陆了,我们便陪着悬浮的病床,出了塔楼,来到了阳光下,到了地面上。经过领事那艘乌黑的太空飞船时,从飞船船体上的一个扬声器中传来声音:“马丁·塞利纳斯,再见。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躺在床上的垂老身影举起骨瘦如柴的手臂,相当快活地挥了一挥。“我会在地狱等你,飞船。”
我们离开了这块城市,走下铺就的坡道,瞭望着草地和遥远的悬崖,除了右手边的一列森林,这地方和我儿时所在的那片荒野并没有太大不同。重力和气压与在地球的四年旅居生活留给我的记忆一般无二,只不过这里的空气比沙漠中的更为湿润。
“我们在哪儿?”我并没有特别向谁发问。凯特·罗斯蒂恩留在了塔楼中。这看上去像是北半球,时值早春,在这片晨光下,站在外面的只有机器人、垂死的诗人、德索亚神父,还有我。
“过去家母庄园的所在地。”马丁·塞利纳斯的合成器低声道,“在北美保护区中心的心脏地带。”
贝提克正检查着医疗设备的输出信息,现在抬起头来。“我想,在天大之误前的日子里,这地方名叫伊利诺伊。”他说,“我想,这是那个州的中心。看哪,草原回来了。那些树是榆树和栗树……如果我没记错,这些树在二十一世纪的此地,应该已经绝种。悬崖那边的那条河向西南偏南方向流进密西西比河。我想……啊……安迪密恩先生,你曾经在这条河上旅行过。”
“是的。”我记起了在汉尼拔的情景,那条脆弱的小舟,那次离别,还有和伊妮娅的初吻。
我们在那儿等着。太阳升高了一些。微风拂动着草地。在那列林木对面的什么地方,一只鸟聒噪了几声。我朝马丁·塞利纳斯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