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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伊妮娅拉回到扑扑拍打的帐篷顶棚下,在狂风中喊道:“不是零重力的话,你会游泳吗?”

“什么?”我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从她的嘴唇形状我看懂了她说的是什么。

“你……会……游……泳……吗!?”

贝提克正站在摇晃的箱子中间,他抬起头来。水花击打着他的秃脑袋和长鼻子。极光爆裂的时候,那双蓝眼睛发出紫色的光彩。

伊妮娅摇摇头,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说不会游,还是想说听不见。我把她拉近,她身上那件有很多口袋的背心已经湿透,在暴风的吹袭下,就像湿床单一样拍打着。“你……会……游……泳……吗??”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差一点没气。我抬起手臂,放在身前,做着狂乱的游泳姿势。筏子颠得我们一会儿分离,一会儿接近。

从她的眼神中,我知道她听明白了。暴雨和浪花打湿了她的头发,鞭打着她的脸。她微微一笑,水花让她的嘴里全是水,她靠过来,冲着我耳畔喊道:

“谢……谢!我……很……愿……意……游……会儿……泳。但……还……是……等……以……后……吧。”

就在这时,我们肯定是撞进了一个旋涡,又或许是狂风吹在了筏子上,如同吹一面帆,让筏子开始自转起来,一开始的时候,筏子只是在原地绕圈,似乎正犹豫不前,接着它开始自转。我们三人觉得还是保命要紧,于是放开手里抓着的东西,扶稳对方,一起缩在筏子平台的中央。我意识到,伊妮娅正在喊叫——某种欢快的“哟嗬”声——没等我冲她嚷嚷叫她闭嘴,我自己也附和起她的喊叫。面对着那样一个环境——飞速自转、风暴、大雨,叫喊让人舒心,虽然雷声隆隆大响,我们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是我能感觉自己的喊声在头颅和骨骼中回荡。突然间,一条绯红的电光照亮整条河流,我朝右看去,兀然见到河面上矗立起一块至少高五米的石头,筏子扭动着从旁绕过,就像是个陀螺旋转着绕过一摊炉渣,更加让我惊奇的是,贝提克正跪在地上,脑袋后仰,跟着我们一起声嘶力竭地“哟嗬”着。

风暴持续了一整晚。破晓前,雨势放缓,除了几阵间歇的倾盆大雨。那时候,极光闪电和音爆炸雷肯定已经停了,但我吃不大准,因为,当时我和我的小朋友以及机器人朋友一样,都睡得很熟,打着呼噜呢。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天空万里无云,河面很宽,平静和缓,两旁的森林缓缓而过,就像一张无缝的挂毯在我们身侧慢慢摊开。蓝色的天空也很平静。

我们就那么在日光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肘支在膝盖上,身上的衣服依旧没干,滴着水。大家都没吭声,昨晚的大旋涡依旧在我眼中回放,五颜六色的爆炸电光依旧逗留在视网膜上。

过了一会儿,伊妮娅站起身,双腿直打哆嗦。筏子表面还是湿的,但总算还浮在水面上。右舷的木头已经松脱,还有不少破烂的绳索,应该是原先的绳结。但不管怎么说,这证明我们的小船是经得起航海……经得起游河的。管它是航海还是游河。我们检查了装备,点了点有没有少东西。那个被我们挂做灯笼的提灯没了,还丢了一小盒粮食,但看样子其他东西都还在。

“嗯,你俩在边上站一会儿,”伊妮娅说,“我去准备早餐。”

她将加热立方体调到最热,一小壶水没到一分钟就沸腾了,她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水,沏了杯茶,然后在咖啡壶中为我们泡好咖啡。完事后,她把壶放好,拿了个浅锅,在上面放上几片火腿,又切了几片土豆,开始煎起来。

我看着她煎,火腿发出咝咝的声音,“我以为你只吃素的。”

“的确是,”女孩说,“我吃麦片,还有那些难喝的复制乳,但这次我为你们掌厨,给你俩烧些好吃的,仅此一次哦。”

的确好吃。我们坐在帐篷平台的前部边缘,沐浴在阳光下,晒着湿衣服。我从湿背心的口袋里拿出那只被压扁的三角帽,拧干水,戴在头上遮挡阳光。伊妮娅见了我的样子又大笑起来。我仰头望了望贝提克,但机器人同往常一样规矩守礼,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就好像昨晚的“哟嗬”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贝提克站在筏子前端,拿起撑杆——我在它上面安了个旋转座架,这样一来晚上就能在上面挂上一盏提灯。他脱掉身上破破烂烂的白衬衣,挂在座架上晾着。阳光照在他极蓝的皮肤上,闪烁着。

“旗子!”伊妮娅喊道,“正是我们这次远征需要的。”

我笑了。“可总不能挂白旗啊。那表示……”话说一半我便住口了。

我们随着水流缓缓地前进,刚在一个很大的弯处转了个弯。现在,三人都看见了庞大而古老的远距传送门,它跨立在我们两侧,矗立在头顶几百米的高处。在它宽阔的后拱顶上,长出了一棵棵树木;藤蔓爬在各式图案和凹槽上,往下垂了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