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第15/16页)
“我的主治医师告诉我,应该专攻那些注定失败的行动。”
阎摩耸了耸肩。
“那魔物怎么样了?”萨姆问,“跟我在一起的那个?”
“它狠狠地挨了我一下,”阎摩答道,“但我不清楚它是死了还是被赶开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你身上涂满了驱魔剂。如果那东西还活着,它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这次接触中恢复。也可能永远无法复原。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以为你是唯一对魔物附体免疫的人。”
“我也曾这么想。驱魔剂是什么?”
“我找到一种化学制剂,对我们无害,但却令能量体无法忍受。”
“很方便嘛。在束缚魔物的那段日子里,要有它该多好。”
“是的。这次下鬼狱我们就用上了。”
“就我所看到的部分来说,真是场不错的战斗。”
“是的,”阎摩道,“感觉如何——我是说魔物附体?被另一个意志制服是什么感觉?”
“很奇怪,”萨姆答道。“也很可怕。同时还相当有教育意义。”
“怎么讲?”
“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世界,”萨姆说,“却被我们夺去了。他们为什么不该成为我们所憎恨的样子呢?对于他们而言,我们才是魔鬼。”
“但那是种什么感觉?”
“自己的意志被另一个意志制服?你应该很清楚。”
阎摩的微笑突然褪去,随后又回到了他脸上。“你想让我打你,不是吗,佛陀?那会让你产生优越感。很可惜,我是个虐待狂,不会遂了你的心愿。”
萨姆哈哈大笑。
“说得好,死神。”
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能给我支香烟吗?”
阎摩递给他一支,为他点上火。
“第一基地现在什么样?”
“你恐怕都认不出那地方了,”阎摩道,“即使里头的每个人都在这一秒死去,一万年之后它仍会是完美无缺的。鲜花会绽放,音乐声会响起,喷泉会依光谱而喷涌,热气腾腾的食物依然会出现在花园的凉亭里。这座城本身是不朽的。”
“我猜,对于那些自称为神灵的人而言,这是个很合适的居所。”
“自称?”阎摩问道,“你错了,萨姆。‘神’不止是一个名字,它是一种生存状态。人并不会因为永生不死就变成神,因为即使那些整日在田间劳作的最低等的人也能持续地存在下去。那么它是对法力的塑造吗?不。任何称职的催眠术士都能对人的自我形象做手脚。是施展神性的能力吗?当然不是。我所设计的机器比人所能培养出的任何本领都更准确,更具威力。所谓神,是指一个人能完全地活出自己,以至你的激情与宇宙的力和谐统一,以至那些看见你的人无需听到你的名字就能意识到这点。某个古代的诗人曾说过,世界满是回声与和谐。另一个写了一首关于地狱的长诗,诗里每个人都在忍受着折磨,而这折磨在本性上正与统治其生命的那些力量相一致。作为神,就是能够在自我中识别出重要的东西,然后敲响那唯一的音符,让这些要紧的东西与其他一切和谐共存。在那之后,他就超越了道德、逻辑或是美感,他是风或火,是海,是山,是雨,是太阳或是星辰,是箭矢的飞行,是一天的结束,是爱的拥抱。他凭着在自己心中占着主导的志趣而统治。人们尽管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看见他们,就不由地说,‘他是火。她是舞蹈。他是毁灭。她是爱情。’所以,回应你刚才那句话,他们并不是自称为神。但其他人会这么称呼他们,其他所有人。”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法西斯班卓琴所弹的调子,嗯?”
“你选错了形容词。”
“你已经把其他词都用光啦。”
“看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如果有人问你们为什么要压制一个世界,而你却拿一堆富有诗意的废话作为回答,那么我猜,共识是没法达成的。”
“那就让我们另选一个话题吧。”
“不过,我的确会看着你,然后说,‘他是死亡。’”
阎摩没有作声。
“奇怪的志趣。我曾听说你在年轻之前就已经衰老了……”
“你知道那是事实。”
“你曾是一个机械奇才,一个武器大师。你在一场大火中失去了少年时代,然后在同一天变成了一个老人。死亡就在那时成了你的最爱吗?或是在此之前,在此之后?”
“那无关紧要。”
“你为什么要为众神服务?是因为相信刚才的那些话——或者因为你憎恨人性的绝大部分?”
“我并未对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