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第11/16页)
“这两人是阎摩和迦梨,”萨姆道,“陀罗迦,罗刹中的至尊,现在听我说,让我告诉你我们面对的是什么。阿耆尼的力量你已了然于心,红衣的阎摩我也早已说过。至于另外二人,走在死神左侧的女人,她的目光同样具有攫取生命的能力。她的权杖和法轮会发出尖叫,好似时代灭亡时奏响的鼓点,在它的哀嚎前,所有人都会倒下,陷入混乱。她同她的情人一样残忍且无法战胜。然而手拿三叉戟的却是毁灭之王本人。的确,阎摩是死亡之主,而阿耆尼是火王,但湿婆的力量是混沌之力。是他使原子与原子分离,他的力量所到之处,一切都将分崩离析。面对他们,即使从鬼狱中释放的威力也难以抵挡。因此,让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正是这里。”
“缚魔者,难道我不是曾答应你,”陀罗迦道,“说我会帮助你对抗众神吗?”
“是的,但我指的是一次突袭。这些人已经聚起法力与神性。如果他们愿意,无需降落雷霆战车,查纳就将不复存在,在拉特纳迦利丝中间,在这座山所在的地方,只会剩下一个深坑而已。为了今后能卷土重来,我们现在必须逃走。”
“还记得佛陀的诅咒吗?”陀罗迦问,“还记得你是如何教我认识了负罪感吗,悉达多?我没有忘记,我感到自己欠你一个胜利。是我让你遭受痛苦,而我会将这些神灵交到你手中,作为补偿。”
“不!若你果真有意为我效劳,那就另找一个时间,不要在今天!现在就赶紧带我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你惧怕这次碰面,悉达多?”
“是的,是的,我怕!别逞匹夫之勇!你们的歌里不是说——‘我们等着,我们等着,直到再来的那天!’罗刹的耐心到哪里去了?你们说自己会等到山峦塌陷,海水干涸,月亮从空中消失——但你却不能等我来指定与诸神作战的时间与地点!这些神灵,我对他们的了解远胜于你,因为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现在不要鲁莽行事。若你真想为我效劳,那就带我逃离他们。”
“好吧,我听你的,悉达多。你的话说服了我,萨姆。但我要试试他们的力量,我会派些罗刹去对付他们。与此同时,你和我,我们俩会走得远远的,一直走下世界的根基,在那里等候胜利的消息。如果罗刹竟然失败了,那时我会带你离开这儿,并且把你的身体还给你。不过,我现在会继续停留在你体内,再待几个钟头,好品尝你对这次战斗的激情。”
萨姆垂下头,表示接受。
“阿门。”他说。随着一阵刺痛、飘忽的感觉,他感到自己离开了地面,被带进了人类从未涉足过的隧道中。
他们从一个房间飞到另一个带穹顶的房间,奔下隧道、裂缝和深井,穿过迷宫、岩穴与巨石回廊,萨姆放松了精神,任它沿着记忆的长廊回到过去。他回想起自己说法的那段日子,诸神用以统治世界的宗教就像是树干,他则试图把乔达摩的教导嫁接到这树干上。他想起了那个奇异的人,善逝,他的手里同时握着死亡与祝福。将来,他们的名字会合二而一,他们的事迹也会融合在一起。他已经活了太久,很清楚时间将如何把传说搅在一起。曾经真有一位佛陀,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他的教导,虽则在他自己而言是虚伪不实的,却吸引了这个真正的信徒。善逝觉悟了,他将自己的圣道铭刻在人类的精神之上,而后又自愿走向死亡。他知道,如来与善逝将属于同一个传奇,如来会在自己信徒的光辉中闪耀,而最终只会剩下一位达摩。接着,他的思绪回到业报大厅的那场战斗,回到那些藏在某个秘密地点的仪器上。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经历的无数次传输,想起许多年间自己亲历的战斗、爱过的女人;想起世界本可以成为什么样子,想起世界的现状和引起这一切的原因。对诸神的愤怒再次攫住了他。曾几何时,他们寥寥数人对抗罗刹和群龙,干闼婆和海之民,伽塔普纳魔物和灼热之母,塞陀和食血肉鬼,他们胜利了,将这个世界从混沌中拉出来,建起第一座人类的城市。他眼看着它走过了一座城市所能经历的所有阶段,直到现在。城里的居民能在一段时间内延伸自己的精神,将自己变成神灵;他们凭借法力加固自己的身体,强化自己的意志,并将欲望延伸成神性。在那些被这力量攻击的人眼中,它们就仿佛魔法一般。他想着这些神灵和这座城市,他清楚它是多么的美丽、合理,也明白它是多么的丑陋、多么不正当。他回想起它的辉煌与色彩,它同世界的其余部分是那么不同;他满心恼怒,竟至落下泪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会觉得,反抗它既非全然错误,也不完全正确。这也是为什么他曾等待了那么久,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现在,无论他做些什么,结果都既是胜利又是失败,既是成功也是挫折;无论他所做的一切将使这座城市的梦终结还是继续,他都永远无法摆脱愧疚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