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第10/12页)
法比不说话,玉墨转过脸看他一眼。
法比:神父让我明天夜里带着孩子们走。
玉墨:要是我,我也不放心把那些小丫头交给秦淮河边上的女人。
法比:(赶紧地) 神父不是那个意思!神父是……
玉墨:(打断他) 我知道。
法比:(皱起眉头) 你知道什么?
玉墨懒洋洋地对他一笑:我知道神父不是那个意思。
法比:神父说,到时候他会到大门口,引开日本兵的注意力。我觉得老头是想拼死一搏了。他今天咳出的血,一年都不要想养回来。他自己倒是觉得硬朗点了。我看他精神是好些。老人们说的回光返照,不晓得是不是他这样。
玉墨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法比身后:他硬朗一点,你倒又害怕了。什么回光返照?老人得了病,就是这样,好两天,坏三天,病病歪歪活百年,有的拖呢!
法比使劲看着她,似乎希望从她那里借到精神力量,也似乎希望她的话能够灵验。
玉墨:(扭头一笑) 发什么呆?坐啊!
教堂/钟楼 日/外
一阵阵风把糖纸送到空中,斑斓的玻璃纸和雪花一起无忧无虑地舞蹈。
书娟举着相机,追踪着一张翻飞的糖纸,飞向一片鬼城般的楼房废墟。
特写:糖纸和废墟被定格。
书娟向更高的地方攀登。
特写:取景框里的一个个南京的局部,越发荒凉的街道,新增添的焦黑的楼宇,街角上新添出的几具尸体。
她又登上了至高点,两只脚踏上积雪的塔尖。
特写:她的脚从边沿突出去,微微打颤。
我们听到的是被书娟的感官放大了若干倍的犬吠、枪声、风声,最后,是她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最后是一声夸张的摁快门的声音:咔嗒!
教堂/主楼屋顶 日/外
书娟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地跑着,夸张若干倍的心跳和喘息声是我们听到的唯一声音。她更加熟悉屋顶上的地形,也更加自由和无所顾忌。她不时地停下来,用相机的长焦镜头观察四周。
镜头提供给她的视野里,日本兵们加强了包围教堂的兵力,每隔五步,就站着一个日本兵。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谈笑甚至打闹,而是阴森森地慢慢巡走。
书娟用长焦镜头把一个纤细的日本兵身影锁定,慢慢拉近,我们看清了,这是那个日本小兵,虽然孩子气未泯,但冷酷已经在他的姿态和神情中占主导了。
书娟瞪着这个日本小兵,稳稳地摁下快门。
她的脚顺着积雪的斜坡向屋顶边沿滑下,似乎是失足,似乎又是玩耍,惊险地停在离边沿一尺的地方。
她的镜头慢慢睃巡,逐渐锁定了厨房里的两个人影:玉墨和法比。
心跳声和喘息声静止了。
她把镜头拉近,狠狠瞪着玉墨曼妙的身影。
教堂/厨房 日/内
玉墨用水瓢把烧开的水舀进一个茶杯,自然而随意地递给法比,一边清淡地聊着:雪水是甜的,泡茶最好喝。可惜没茶叶了。你就当龙井喝吧。不喝就拿它当个汤婆子,暖暖手也好。
她回到灶台边,用水瓢往铁皮桶里舀水。
法比:后来呢?
玉墨:后来,老板娘没找到那把小剪子,就赖我偷的。为一把小剪子,我挨了一场暴打。鞋底子、鸡毛掸子,都来了,当着藏玉楼二十多个姐妹加上四五个娘姨,一个厨子,三个厨房帮手打我。我不恨人家打我,我恨人家不顾我的皮脸,当众打我。就为了一把剪子!再好再贵的剪子,不还是剪子吗?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多一点。
法比:后来呢?
玉墨:后来,老板娘找到剪子了,心里过意不去,就把它送给我了,叫我绣花做针线的时候用。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从衣领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袋,又从里面拿出一把袖珍剪刀,还能够折叠。
法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眨眼间已将小剪刀打开,用手指试了试它的刀刃:你怎么把它带在身上?弄不好……
玉墨:死不了。我跟你说过,命贱的想死都不那么容易。从十四岁,我就把它拴在身上。不能不给自己提个醒啊。
法比:提醒什么?
玉墨:提醒自己有多贱,为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都挨毒打。还提醒自己,好歹熬出头,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让那个当众打我的人看看,她那顿打打出我的造化来了。为了这点志向,我样样想拔尖,吃别人吃不下的苦头,忍别人忍不了的委屈。不过就这点志向,还是跟登月亮一样难。
法比:要不是碰到意外,你跟戴涛……
玉墨:(拎起水桶) 好了,雪水最干净,又经过了冰冻火烧,让我也干净干净。
教堂/大厅/二楼回廊 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