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第25/45页)
他们顺着公路慢慢往山上走。公路变成了险峻的山路,一会儿在左边、一阵子在右边出现了悬崖峭壁,往下一看,头晕目眩。冻结的溪流挂在岩壁上,咆哮的溪流蜿蜒在峡谷间。雪线下是高大的松树、杉树和蔗类植物,雪线上是褐白相间的荒凉景色。“我们的绘画也象风景一样,有强烈和明净的色彩,显示了丘陵、岩石和丛林的骨骼。也许它们的缺陷是没有柔和的色调,可能是缺少肉。”范尼尼说。
“新西兰并不缺少柔和。”惠特尼问答说。“你就是柔和。”
他们越爬越高,视野越来越开阔。范尼尼有意无意地走不动了,在湿漉漉的公路边找个石块休息一会儿,好让惠特尼陪着她,给她讲美洲的山、欧洲的山和亚洲的山的故事。
中午,他们进行了野餐。范尼尼打开草篮子,取出面包、饮料、浆果和红肠。他们高兴地大嚼一通。下午,他们爬到了一个山坡口。通过两个积雪山峰间的裂谷,他们看到了碧波粼粼的太平洋,他们身后就是很大的塔斯曼海,景象蔚为壮观。你想想,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两洋之水,大海接到天边,人站立在天地之间。天、水、人、山融合成一个有机体,全都有了生命,这种景象会激起人们怎样的诗情?范尼尼小姐拉住军官的手:“查尔斯,我还不知道世界有这么美呢!”
陆战队军官说:“生活也有这么美。”
生活真有这么美吗?
塔拉瓦登陆像一场梦幻,新西兰之恋更像一场梦幻。到底哪种梦境是真实的,哪种梦境是虚幻的,连惠特尼中校也模糊起来。一边是情与爱,另一边是血和火。他一只手拉着生,另一只手扯住死,天平刚好放平。
他希望活下去。
军人不畏惧死亡。然而他追求的是胜利,并不追求死亡。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五两栖军军长霍兰德·史密斯和“海魔”师师长朱利安·史密斯少将根本不打算睡觉。贝蒂欧登陆遇挫,现在不是反省和检讨的时候,必须全力以赴支援惠特尼部队顶住。
战争是人类冒险事业中风险最大的事业,常胜将军是没有的。为了争取胜利,应变是关键,好在两个史密斯将军全是随机应变的老手。
霍兰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亲自进入塔拉瓦环礁会干扰朱利安·史密斯少将的指挥自由,尽管手痒难忍,还是留在“马里兰”号上。同样,朱利安·史密斯将军也不打算登上贝蒂欧岛,那样,惠特尼中校也会感到不自在。他仅仅进入了礁湖,从后勤上和精神上支持惠特尼。中校打了一整天,朱利安将军信任惠特尼的能力。
朱利安·史密斯将军从“马里兰”号的侧舷登上一艘交通艇,然后又转上一艘满载的坦克登陆舰。坦克登陆舰沿着扫雷艇标出的航道进入礁湖。月光皎洁,夜海粼粼,连折腾了一整天的日本炮兵也安静了。朱利安将军转登上礁湖中的一艘运兵船,从一个后勤中校手中接过了指挥权,他要提高登陆艇的运输效率。那个脾气随和的老中校十分恭敬,并且心甘情愿,他实在累得顶不住了。
朱利安少将了解情形以后,发觉局势严重。两栖车营营长在礁盘上被打死了。登陆艇大队长负了重伤。车艇皆无人组织,全靠士兵自觉执行任务,结果混乱不堪。该运到岛上的迫击炮弹没运去,却运去了大量香烟和蚊帐。朱利安将军立即任命了几个士官负起责任,所幸的是:美国军队从印第安战争开始,就有士兵直接指挥战斗的传统。
运去几台完好的电台以后,朱利安将军同滩头部队建立了密切联系。车艇恢复了组织,效率大增。朱利安将军与霍兰德军长商议后,决定让“海魔”师预备队八团十二营登陆。并将军预备队六团调到塔拉瓦海面,在贝蒂欧鸟头附近建立一个新的滩头阵地——绿滩。
一切都布置好之后,朱利安少将点了一支烟。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有点儿纰漏。“究竟在哪儿还有问题?”他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增援部队乘上了一艘艘步兵登陆艇、机械化登陆艇、坦克登陆艇,突突地开到贝蒂欧的礁盘外缘。夜潮已退,他们只好等待着,由不多的两栖车慢慢转运,无可奈何。有些指挥官等得不耐烦了,命令部队弃舟涉水。陆战队士兵纷纷从登陆艇上跳下来,乘黑夜涉过礁盘。
日军发现了礁湖中的动静,机关枪开始扫射。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有人则一倒不起。随着曳光弹的亮光,可以分辨出咸水湖里川流不息的艇群和礁盘上黑压压的士兵。没有呐喊,没有对射火力,士兵们一步步逼近贝蒂欧的沙滩,他们沉静地迎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