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第15/45页)
奥里森长长打了一声口哨:“我说先生,行。与其在沙地上挨枪子儿,不如在这里试试。他娘的,该死在塔拉瓦,躲也没用,我的一个老乡杰克逊死在滩头了。我不多杀几个黄猴子也对不起他。”
休伊爬出工事,冒着弹雨,爬进一辆毁坏的两栖车,它就在暗堡边上,被地雷炸坏了。上尉拖开一具尸体,找到一箱子TNT块和引信,拖入工事。奥里森把那日本兵的衣服剥下来,把尸体丢出去。他一边撕日本军装绑扎那些肥皂一样的黄色炸药块,一边唠叨:
“我说先生,人家外国人总说咱们美国佬办法多,其实多个屁!我们在所罗门群岛遇上了日本人的地堡;图拉吉岛是设在岩洞里的;卡纳尔是用圆木和泥土堆的,我们就是没办法。只能硬冲上去用这鬼肥皂块来收拾。”他用带子把引信扎到炸药块上。
“上尉先生,我们将来在东京湾登陆也用这玩艺儿吗?”他掂了掂每个炸药块的重量,苦笑一声:“让他妈日本人也笑话咱们!”
所有的带子都用上了:水壶带、冲锋枪带、急救包的绷带,他们简单适用地搞了几个手雷。
奥里森带头在前面走,休伊上尉跟在后面。这条盖沟很狭窄,有的地方被炮弹震塌的松土埋起来,曲曲折折,有时要匍匐而行,有时要用手扒土。里面昏黑,一股呛人的硝烟味。好在日军并没有注意他们。日本人正全力对付不断冲上滩头的陆战队士兵。盖沟尽头处是一个暗堡。光线微明,隐约看出两个日军把着重机枪拼命射击。奥里森正要摸过去,突然,一个依在墙上的日本伤兵发现了他们,尖叫了一声。
奥里森一下子丢进去两捆炸药,仅仅来得及滚回盖沟。天崩地裂一声,休伊失去了知觉。
等他们醒过来,只觉得空气里硝烟味难以忍受。他们挣扎着爬到射口,想吸几口新鲜空气。射口外,几个陆战队员已经爬起来,冲过这座地堡,扑向其他正在喷烟吐火的火力点。美国海军陆战队所受的训练,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能独立作战,一个人也要达到最终的目标。
奥里森和他的连长,从被炸塌了大半的地堡边上,又费力地刨出另一条盖沟口。他们摸黑钻进去,里面很宽敞。盖沟顶部有很厚的水泥,象是一条主干道。没走几步,就更宽了。里面有弹药箱、伤员和跑来跑去的士兵。看来,日军的主力躲在很深的地下,炮弹根本没伤着他们。他们在每个射击位置上只留少数人,每有死伤,就有人补充,难怪他们抵抗得又凶狠又顽强。
奥里森和连长早就脱光了膀子。他们俩恰巧个子不高,日本兵也绝不会想到他们是敌人。几个过路的士兵还在暗中匆匆对他们讲几句日语,也许是说某处火力点又出现险情,让他们赶去等等。
两名陆战队员提着炸药块,钻进一个较大的地堡。地堡里除了有一挺12.7毫米的高射机枪外,还有一门75毫米野炮。几个炮兵瞄准搁浅在礁盘上的两栖车和登陆艇射击,每打一炮,他们就狂呼一阵,互相伸出大拇指。休伊借炮口的闪光,从射口看去。只见每击中一辆两栖车,在它背后躲藏的美军就被打倒几个。
休伊连想也没想,把手里全部炸药都丢在一堆炮弹箱上。他拼命拉住奥里森跑,没跑几步,爆炸的气浪就赶上了他们,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掀在地上。轰然一声巨响,他们昏昏沉沉,又一次什么也不知道了。
战线推进了五十码,再也拱不动了。新的纵横交织的火力点又把惠特尼他们钉死在地面上。现在,他们总算是爬过了曾经赖以活命的岸边沙堤,处在散乱的沙丘和残树枝间。不断有炮弹劈断椰树,树叶和枝干掉在他们身边。惠特尼远远望到了飞机场。跑道旁有几架破飞机。在主跑道和三角形的两条滑行道旁,全是坟丘似的火力点。机枪打成一片火海,小口径火炮的炮弹出口声也相当密集。
惠特尼测算了一下,单是涉水上滩并杀出五十码血路,他们营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三,按此比例算下去,就是把“海魔”的总预备队第八团投入贝蒂欧,恐怕也拿不下全岛。他手中的士兵每个人都很宝贵,滩头上的每件物资都要珍惜,无论如何,要坚守到天黑。
他的伤腿在痛。想起弹伤,他还暗自庆幸。如果子弹往外半英寸,就会打断股动脉和大腿骨;如果往里半英寸,正好打在生殖器上,结果更糟糕。无论出现哪种情况,他都会倒在礁盘上,鲜血流光,最后死去。“海魔”投入战争以来,他大小也打过一些仗,从来没见过如此猛烈的火力。
他抑制住喊叫的欲望,翻过身,仰面朝礁湖望去。所有的美军舰艇都畏缩在礁湖中心,既不敢继续派兵登陆,也不敢打炮——怕伤了自己人。它们失去了同岸上部队的联络,只好等待。在海洋的方向上,“马里兰”号和其他舰艇一起,偃旗息鼓,也在等待。一架海军舰炮校正机在滩头五百米高的地方飞过,想看个究竟。它什么也看不到,陆战队员的身体同沙丘、弹坑、残桩己经融为一体。它能看到的只有燃烧的两栖车和发狂射击的日军火力点。它也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