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第14/45页)
一艘大登陆艇硬冲上礁盘。每逢它前舱门打开,就有一艘陆战队士兵冲出来。没等他们站稳,就有几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把他们打倒,如同刈草一般。一会儿,艇门前大片海水都泛红了。一定是有几门日本火炮,全测好了距离,艇门一升就拉火,百发百中。
增援部队被阻断了。
没有任何好办法。必须攻占沿岸的炮阵地、机枪巢,才能保证后续部队的增援。而失去了增援,单凭惠特尼几个人什么也干不成。一切通讯联络都断了。惠特尼脸色铁青,血红的眼睛钉着敌方喷火的机枪射口,眼睛里也在冒火。多少年来,美国人同傲慢而训练有索的英国人打过仗,同顽强的墨西哥人打过仗,同强悍的印第安人打过仗,同自负的西班牙人打过仗,对方有白人、红人、黑人、混血人。现在头一次同黄皮肤的亚洲人、凶残古怪的日本士兵打仗。看来,日本兵并不好对付。
除了独立战争外,美国发动的战争主要是为领土,次要是为经济的、政治的利益。美国士兵多次在海外作战,习惯于各种对手。他们对敌人,仅仅是执行总统和各级军事长官的命令,并没有刻骨的仇恨。有时候打一场战争就象参加一场争夺锦标的橄榄球比赛。
日本兵却不在此例。他们突然偷袭珍珠港;在巴丹残酷地虐待战俘,让美国人在烈日下“死亡行军”;他们刀劈了威克岛的守军,因为美军打退了他们两次登陆;在瓜达尔卡纳尔,他们不留战俘,而留下了虐待狂的恶名;美国人只有以牙还牙,方解心头积恨。双方打红了眼,谈不上绅士风度,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由野蛮人发动的野蛮战争。
不要计较损失和杀戮,关键是赢得战斗。克劳塞维茨,这个生前落魄,死后殊荣的普鲁士军事哲学家说得好:克服敌人的现有手段和意志力,就可以打垮敌人。
而查尔斯·惠特尼中校现在又有多少手段和多大的意志力呢?
他必须解出这个方程式。
休伊·莱顿上尉满脸汗水,俯伏在沙滩上。日军的火力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四顾左右,在他们A连应该登陆的一段滩头上,只有稀稀拉拉四十来个人。他的一个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的二百人连队,不知是死光了就是冲到其他滩头上去了。这些虎口余生的陆战队士兵们,同他一样,死扒在弹坑里或沙丘后面不敢动一动。日本机枪手仿佛在试验他们九二式重机枪的超负荷性能,按每分钟五百发的速率,无休止地射击。休伊估计这个打法,不等天黑,子弹就会告磐。但后续部队无法登陆,整个“电流”的命运就靠他们这群散兵游勇了。
休伊的指挥风格不象惠特尼那样谨慎保守,也不是艾伦·李那样粗野勇猛。他属于简单实用的军官一类,似乎天生就会打仗.他慢慢爬入一个个弹坑,寻找自己的部下。结果,大部分是其他连队的士兵。在一个坍塌的日军机枪巢边,他听到有人用英语在里面骂娘。他听出那是他连里的西德罗·奥里森,一个红头发红胡子的下士,打仗足智多谋,外号“小查理”。
“小查理,是你吗?”休伊喊。他要是不开口,奥里森兴许会把他当日本人打死的。
“唤,休伊先生,看到您活着,我很高兴。”
“打死我的子弹也许还没有造出来。”休伊滚入那个废机枪巢。他发现里面很宽敞,子弹壳堆积如山,一踩就要滑倒。在弹壳堆里,有一挺炸散了架的重机枪。机枪旁边,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日军尸体。上帝!这还是休伊在贝蒂欧上发现的第一个日本人呢。仗打了半个多小时,美军尸横遍野,他们仿佛在同黑暗中的魔鬼作战。
“奥里森,”连长拍拍下士的肩膀。”你干得真棒,说说看,你是怎么杀死这小子的?”
奥里森裂嘴一笑,露出发黄的大牙:“我刚上岸,这王八蛋就在我头上开枪,震得我脑袋嗡嗡响。他的射界很窄小,打不上我;而我用手榴弹也炸不上他,他妈的那射孔太深了。”他拣起一块散丢在子弹堆中的TNT炸药块。”先生,我把这玩艺儿扎在卡宾枪头上,像长矛一样戳到射孔里,就这么把他干掉了.呸!真费劲。我说连长先生,咱们‘海魔’摊上打塔拉瓦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我在船上算命,三次都是梅花八,太不吉利了。”
休伊仔细察看这座暗堡,昏暗中,又发现了另一个洞口,阴森森的,不知通到哪里。他摘下钢盔,搔搔头发,对奥里森下士说:“嗨,小查理,咱们往这里钻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