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狱之口(第21/25页)
平静的生活很难熬,它缺乏军人渴望的刺激。军医多次劝他乘“空中列车” DC-3运输机到后方休养。因为卡纳尔的美军部队越来越多,“海魔”师其余的两个团:六团和八团都登陆了,麦克阿瑟将军的步兵二十五师、亚美利加师也同疲兵久战、声名显赫的陆战一师换防。陆战一师登船离开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惠特尼去送行,专门送给炮兵军官大卫·埃扎拉少校一个精制的烟斗。
惠特尼所以不愿意离开卡纳尔,是因为他想参加消灭日军第十七军的最后战斗。
陆战一师的老朋友,奥勃莱恩、大卫和其他一些熟人离去,使惠特尼非常感伤。他同他们命运相关、休戚与共,象一条船上的水手。他习惯于和他们谈论战争,谈论反攻,谈论艺术和女人。现在,来了一大帮陆军,连卡纳尔的司令官也由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换成了陆军的巴奇少将。尽管“海魔”全师都在瓜岛,战争已经变成了陆军的事情。
陆军不像陆战队那样:清一色的精兵,士气高昂,富于想象力和攻击精神,他们大都是些训练不足的小伙子和成年人、前国民警备队员和应征入伍的公民。许多人牢骚满腹,不肯效命,战术呆板。除了已经在卡纳尔的陆军一三二团很能打之外,其余的陆军部队战斗力平平。
现在,也用不着他们像陆战队一样背水作困兽之斗了。战线已经向外延伸了许多英里,日军处于防守的位置。当陆军用刺刀把日军从战壕中挖出来的时候,他们个个瘦得落形。惠特尼这才知道,日军前线部队已经断粮日久,不得不以树皮、野草充饥,几乎每个人都患了疾病和皮肤病,得不到医治,只能眼巴巴地等死。
可是,即便到了这种地步,日军的抵抗仍然很顽强。在争夺奥斯腾山的战斗中,美军遇到了极坚决的阻击。营长被击毙,营部遭摧毁,整个一营人被钉在山脊上撤不下来。那些已经熬成了人干的日本兵居然还发动了六次敢死性冲锋,真叫人难以思议,好象他们凭着空气、水和树叶子就能活下来,并且能开枪射击似的。
惠特尼不顾虚弱的身体,砍了根拐杖,回到他的营部。他还准备打一场恶仗。他了解日本兵,那些人从小就接受了武士道教育,满脑子为天皇尽忠的思想。他们笃信人战死之后会成为军神,灵魂会超脱尘世的躯壳,飞到东京千代田区九段一个叫做靖国神社的地方去享受后代人的香火。他们这些亚洲人,生前穷困,因而蔑视死亡,任何欧洲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和境遇他们都视若自然,慨然相赴。他们不知投降,一心只想多杀几个敌人,因此只有把他们杀光,战斗方能终了。
有时候也有例外:某些伤兵,某些极其虚弱的士兵无力自杀,活着落到了美军手中。日军统帅部根本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他们以为皇军除了胜利就是战死。他们一方面对士兵竭尽恫吓之能事,宣传敌人对战俘一律处死,被俘是军人最大的耻辱;另一方面,他们从未对士兵们进行过反审讯训练,因此俘虏们很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比竹筒倒豆子一样痛快。
日军对文字的保密也丝毫未予注意,根源是他们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失败。惠特尼的部队缴获了大量敌兵日记,日本兵几乎每人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东方人的感情总喜欢用含蓄的形式表达。同时,地图、文件、命令、手册,应有尽有地被美军收集起来,只缺少密码,这方面日本人格外保密,但早被美国情报机构掌握了。一切情报和俘虏口供都表明:日军第十七军的最后抵抗堡垒是埃斯帕恩斯角。
惠特尼早就知道这些情况了。他留下来,就是为了参加攻打埃斯帕恩斯角的最后战斗。“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轮到了一出好戏的落幕,我可不打算错过。”他对丁恩上尉说:“它是太平洋上的凡尔登,它是日本人的亨德森机场。”
理查德·丁恩上尉陪同惠特尼去前沿。美军连续不断地向西发动进攻,已经克服了马塔尼考河西岸的日军阵地、克鲁兹岬、奥斯腾山和科卡姆波纳湾。到一九四三年一月,前锋抵达塔萨法隆加海角,再也无法推进了。整条战线陷入苦战之中。
在丛林道路上,在腐朽的倒木和苔藓上,在海岸的岩穴里,到处都遗留下日军的破烂武器、物资、器材,就是没有一粒粮食。道路附近的大树被剥了皮,露出白碴。海岸边礁石上的海蛎子全都被刺刀撬开了。丁恩上尉告诉惠特尼:鱼虾和海蛎子,无论生吃熟吃,都需要消化力极强的肠胃,人一虚弱,食用这类东西,只能把肠胃吃坏。“日本人是没有指望了,我们的空中封锁卡住了他们的咽喉。中校,我应该带一本朱里奥·杜黑将军的书,这个意大利人在飞机刚问世的时候,就预言它将成为战争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