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秩序(第11/26页)

奥仑道夫:是的。

法官:犹太儿童全部杀死了吗?

奥仑道夫:是的。

奥仑道夫在回答阿门提出的其他问题时以及在他的供状中,叙述了一场典型的杀人情况。

特别行动队到了一个村庄或市镇以后,就命令当地犹太人中的头面人物把全体犹太人集合起来,说是要给他们「重新安置」。他们被勒令交出自己的贵重物品,并且在临刑前脱下外衣。他们被装上卡车押往刑场,刑场通常是在反坦克战壕里——往往当场能杀死多少便装上多少。用这种办法是想使被害人从知道死到临头至真正被处决的这段时间越短越好。

不一会儿,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的执刑队人员就枪杀这些站着或跪着的人,然后把尸体扔到壕沟里。我不许执刑的人单独枪决人,而是叫他们几个人放排枪,以避免个人直接承担责任。别的支队的领导人要求让被害人平伏在地上,从后颈射进子弹。我不同意这种做法。「为什么?」阿门问道。

「因为这样做会使被害人和执刑的人心理上的负担过重。」奥仑道夫回答说。

奥仑道夫又详细谈到他在一九四二年春天接到希姆莱的一项命令,要他们改变处决妇女和儿童的方法。此后,妇女、儿童就被送到两家柏林公司专门为杀人建造的「毒气车」上去。这个党卫队保安处的军官向法庭供述了这种奇特的车辆怎样进行工作的情况。

从外表上看不出这种囚车的实际用途。它们看起来跟密闭的货车差不多,但构造却不一样,车子一开动,就把(排出的)毒气送到车厢里,十分钟到十五分钟便使人致命了。「你们是怎样把被害人引上囚车的?」阿门上校要他说明白。

「我们对他们说,要把他们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奥仑道夫回答。接着他诉说,埋葬毒气囚车上的死难者是教特别行动队人员「受罪的苦差使」。在纽伦堡法庭上提出的一份文件中,有一个叫贝克尔博士的人证实了这一点。据奥仑道夫证明,贝克尔就是制造毒气囚车的人。他在给总部所写的一封信中,反对由特别行动队人员把毒气熏死的妇孺尸体卸下来,他提请注意:

该项工作可能对这些人员身心健康起危害作用,他们向我诉说,每次卸下尸体都要感到头痛。贝克尔博士还向上级指出

毒气的使用方法往往不对头。司机为了想尽快把工作办完了事,把加速器扳到最大限度。被处决的人是被闷死而不是按照我们原来计划昏睡而死的。

贝克尔博士——在他自己的心目中——真是个人道主义者,他下令改进操作技术。

我的指示现在证明,正确调整操纵器,结果死亡来得更快,而且犯人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的。再也看不到以前常见到的恶形怪状的死相和遗屎遗尿的现象了。但是据奥仑道夫证明,毒气囚车一次只能处死十五到二十五个人,这完全不能满足希特勒和希姆莱的大规模屠杀的要求。据特别行动队官方报告,仅仅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九日、三十日这两天中,在乌克兰的首府基辅就「处决」了三万三千七百七十一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犹太人。要完成这样的任务,毒气囚车是不够的。

英国首席检察官哈特莱·肖克劳斯爵士在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上宣读过一个德国人的报告,此人曾亲眼看到乌克兰的一次规模较小的集体屠杀。法庭在宣读这份报告时,全场吓得鸦雀无声。报告是赫尔曼·格拉伯经过宣誓画押的供词,他曾任一家德国建筑公司乌克兰分公司的经理兼工程师。一九四二年十月五日,他在乌克兰的杜布诺亲眼看到特别行动队的人员在乌克兰民团的配合下,在杀人坑旁杀人的情况。他报告说,这次共杀害了镇上的五千名犹太人。

——我的工头和我直接走向坑那边去。我听到从一个小土堆后面传来一连串的枪声。手中拿着马鞭子或狗鞭子的党卫队人员命令从卡车上下来的男人、妇女和大大小小的儿童脱下衣服。他们被迫把衣服放在指定地点,按鞋子、外衣、内衣分类放着。我看到的一堆鞋子大约有八百到一千双,还有一大堆一大堆内衣和衣服。

这些人脱下衣服,一声也不叫喊,也没有哭泣。他们一家一家地聚在一起,互相吻别,等待着另一个党卫队人员打手势。这个党卫队人员站在离坑不远的地方,手里也拿着一根鞭子。我在近坑处站了十五分钟,没有听到一个人叫怨或恳求饶命——

一个银白头发的老太太抱着一个周岁左右的孩子,唱歌给他听,还逗着他。孩子高兴得咯咯地笑着。孩子的父母噙着眼泪望着他们。父亲拉着一个约十岁的男孩子,温存地向他说话;孩子忍着满眶泪水。父亲又一手指着天空,一手抚着孩子的头,好像在给他解说些什么。这时,站在坑边上的一个党卫队士兵向他的一个同志叫喊几声,那人便点出二十来人,叫他们往土堆后面走去——我清楚地记得一个苗条的乌发姑娘从我身边走过时指着自己说:「二十三岁。」我绕过土堆走去,发现前边有一处很大的坟场。尸体紧紧地挨在一起,一个压着一个,只有脑袋露在上边。差不多所有的人头上都有血,淌到肩膀上。有人还在动弹,有人举起膀子,转动着脑袋,表示自己还没有死。坑里已装满二/三,我估计里面有一千人了。我探寻放枪的人。那是一个党卫队人员,他坐在狭窄的坑头的边沿上,双脚悬到坑里,手里拿着一支冲锋枪,抽着香烟。赤身露体的人们住坑里走下几步,从躺在坑里的人头上爬到这个党卫队人员指定的地方。他们躺在死人或受伤者的上边;有人还抚摩一下活着的人,轻声跟他们说些什么。一会儿,我就听到一阵连续的枪声。再往坑里一看,有人抽搐着身子;有人把头枕在别人身上,动也不动了。血从他们的脖子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