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24/63页)

内德问道:“想得怎么样?”

“我想来想去,好像不认得谁叫这个名字。”

沃尔辛厄姆说:“就到这儿吧。”

内德起身走到门口,吩咐管家:“把吉福德先生带到客厅,请看好他。”

吉福德出去了,沃尔辛厄姆问:“你怎么想?”

“他在说谎。”

“我也这么想。吩咐下去,时刻盯着他。”

“是。还有,看样子我得去查特里走一趟了。”

艾莉森简直迷上了内德·威拉德爵士。他在查特里庄园住了有一周了。如今他上了四十岁,总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即使所作所为令人至为厌恶。他无处不在,无所不晓。早上艾莉森站在窗前,就见到内德在院子水井旁坐了,一边嚼面包,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什么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他从来不敲门,总是径直走进别人的卧室,也不管里面住的是男是女,然后客气地说:“希望没打扰你。”要是对方针锋相对,说他打扰到了,他只会歉意地说:“我只留片刻。”然后想留多久就留多久。要是你在写信,他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你身后,看你写什么。玛丽女王和随从用膳时,他就走进来听大家聊天。说法语也没用,他的法语流利着呢。要是谁有意见,他会说:“抱歉得很——不过说起来呢,囚犯没有私密可言。”众位侍女都说他讨人喜欢,有一个还坦白说在屋里故意不穿衣服,巴不得他闯进去。

眼看内德如此一丝不苟,艾莉森暗暗心焦。这几周以来,玛丽一直通过伯顿镇狮头客栈送来的酒桶和法国通信;从思罗克莫顿被捕之后这一年多来,大批信件只好积压在法国驻伦敦使馆。信件如雪片般地涌进来,玛丽和跟了她多年的秘书克劳德·诺每天忙个不停,和苏格兰、法兰西、西班牙以及罗马四地有权有势的支持者巩固联系。事关重大,艾莉森和玛丽都清楚,英雄人物销声匿迹后,转眼就被世人淡忘。眼下,玛丽的信件提醒欧洲诸国,她尚在人世,打算夺回属于她的王位。

内德·威拉德爵士一来,通信的事只能缓一缓,因为内德随时会走过来,要是信写到一半,或是转译密文时被他撞个正着,那就糟糕了。数不清的信已经在瓶子里封好,都藏在一只空酒桶里,等着装上狮头客栈的货车。艾莉森和玛丽商量许久,认为打开酒桶取回瓶子容易引人注意,再放新瓶子也一样,因此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艾莉森暗暗祈祷,但愿内德会在下次送啤酒前离开。那个自称让·英吉利的人正巧看见送啤酒,立刻想到通过酒桶传递消息,以内德的机敏,会不会马上动起同一个念头?她的祈祷并没有应验。

艾莉森和玛丽站在窗前,望见内德站在院子里,这时就看见沉甸甸的货车驶进来了。车上装了三只酒桶,每只三十二加仑的容量。

玛丽急道:“去和他说话,让他分心。”

艾莉森匆匆下到院子,走到内德面前,装作闲话家常的样子:“怎么样,内德爵士,你对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安排的防守还满意吗?”

“比起什鲁斯伯里伯爵,他仔细得多了。”

艾莉森咯咯轻笑,如银铃一般。“你趁我们用早饭的时候闯进谢菲尔德堡,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呢。你那样子像个复仇天使,吓死人了!”

内德会意地一笑,艾莉森看出他明白自己有意讨好他。他似乎不以为意,不过看来也没有上当。

艾莉森接着说:“那是我第三次见到你,之前可没见你发那么大的火儿。我倒想问,你怎么气成那个样子?”

他没有答话,而是望着她身后。几个伙计从车上卸下装满啤酒的木桶,推往玛丽的住处。艾莉森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酒桶里应该装有谋划除掉伊丽莎白的密信,要是内德拦下他们,以他客客气气又不容回绝的一贯态度,要他们打开酒桶给他查看,那秘密就要揭穿,又一个叛党要遭到酷刑审问,继而处死。

好在内德没有察觉。那张英俊迷人的面孔上并无异样的表情,好像运酒和运煤也没有两样。他收回目光,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请说。”

“你为什么留在这儿?”

“怎么?”

“玛丽·斯图亚特是犯人,但你不是。你威胁不到英格兰女王,也不觊觎王位,没有权倾朝野的法国亲戚,也不会写信联系教宗和西班牙国王。就算你大摇大摆地走出查特里庄园也没人在意。你为什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