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22/63页)

快到牢房了。查特里庄园围着护城河和城垛,除此以外也算不得城堡,不过是间木头大宅,屋里盖了不少舒适的壁炉,墙上开着一排排窗户,屋里十分亮堂。波利特一家再加上玛丽及其臣仆,地方就住满了,守卫只能住在附近人家。身边不再总有守卫虎视眈眈,但到底还是阶下囚。

一行人骑马穿过护城河上的小桥,进到宽敞的院子,在院子中央的水井前勒马。艾莉森下了马,任加尔松在马槽里饮水。啤酒商的马车停在一边,几个高大结实的男人推着啤酒桶,穿过厨房门,送往女王的住所。艾莉森瞧见一群妇人聚在大门边,是玛格丽特·波利特夫人和几个女仆,她们围在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身边。玛格丽特夫人比丈夫和气些,艾莉森于是穿过院子,过去凑热闹。

只见那男子捧着一只出门用的箱子,装的尽是些丝带、纽扣、廉价珠宝之类。玛丽见状也跟了过来,站在艾莉森身后。几个女仆一边翻看一边问价钱,叽叽喳喳地评价哪一样好,其中一个顽皮地问:“有迷魂药没有?”

这显然是打情骂俏;货郎通常都是口齿伶俐,愿意讨好女客人。不过这个小贩脸皮薄,咕哝着“丝带比药水好”。

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从正门走出来查看。这个小贩五十多岁,已经谢顶,脑袋上只剩一圈灰白头发,红胡子乱蓬蓬的。波利特问:“怎么回事?”

玛格丽特夫人心虚地说:“啊,没什么。”

波利特对货郎说:“玛格丽特夫人不屑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玛格丽特和几个女仆只好不情愿地走开了。波利特又轻蔑地说:“拿给那位苏格兰女王吧,这些虚浮玩意儿正合她的意。”

波利特一贯粗鲁无礼,玛丽和众位侍女都见怪不怪。她们个个百无聊赖,看到波利特的女仆怏怏然散开,马上围拢在小贩身边。

艾莉森仔细打量小贩,险些失声惊呼。是他:稀疏的头发,浓密的红棕胡子。是在谢菲尔德堡鹿苑见到的那个人,叫作让·英吉利。

她望向玛丽,随即想起女王没有见过他,只有自己和他说过话。她一阵激动,心里燃起了希望。他这次来,无疑还是来找她的。

她又是一阵兴奋。那次在鹿苑见面之后,她忍不住想着和他结为夫妻,等玛丽夺回王位之后,英格兰重归天主教会,二人就是女王的左膀右臂。她也知道自己犯傻,毕竟她跟此人见面不过几分钟,可话说回来,犯人总有白日做梦的资格吧。

院子里人多口杂,得想办法把英吉利带到安全地方,好让他卸下伪装,畅所欲言。

她于是说:“好冷,咱们进屋去吧。”

玛丽却说:“我骑马回来还热呢。”

艾莉森说:“夫人,您脾肺虚弱,还是进屋吧。”

玛丽一脸恼怒,气艾莉森不依不饶,不过似乎也听出她语气急切,奇怪地挑起眉头,最后直直望着她。艾莉森睁圆了眼睛。玛丽明白了:“转念一想,还是你说得对,咱们进去吧。”

她们引着英吉利,直接回到玛丽的房间,艾莉森吩咐下人都出去。她用法语说:“陛下,这位就是让·英吉利,吉斯公爵的信使。”

玛丽精神一振,急急地问:“公爵有什么话对我说?”

“总算有惊无险,”英吉利的法语带着明显的英国口音,“国王签下《内穆尔条约》,法国再次取缔新教。”

玛丽不耐烦地一挥手:“这是旧闻了。”

女王不屑,英吉利却依然故我,接着说:“这份条约可谓是一场胜利,对教会、对吉斯公爵以及对陛下在法国的亲人。”

“是,我晓得。”

“这就是说,陛下的表弟亨利公爵可以重拾大业,实现夙愿——辅佐陛下登上英格兰王座,夺回应有的权力。”

艾莉森却没有欢欣雀跃;多少次,她都是空欢喜一场。尽管如此,她心里又浮现出希望。她看到玛丽面露喜色。

英吉利接着说:“和之前一样,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想办法让公爵和陛下取得联络。我物色了一个年轻天主教徒,忠厚可靠,负责传递信件,现在的难题是避过波利特的检查,从这里把信件带进带出。”

艾莉森说:“之前办成过,不过一次比一次难办。这次不能靠浣衣女仆了,沃尔辛厄姆已经有所防范。”

英吉利点头说:“思罗克莫顿死前,十有八九把咱们的秘密抖了出去。”

艾莉森暗暗吃惊:他说起弗朗西斯·思罗克莫顿殉教,语气冷冰冰的。不知道英吉利的同谋还有多少遭受酷刑,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