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14/63页)

他推开木门,里面是间小厅,壁炉里生着火,黑烟呛人。小厅一侧有一扇门开着,进去是间阴沉沉的中世纪大厅,但空无一人。

看门的老头儿可不像马夫那么好对付。他拦在内德面前说:“给老爷请安了。”他倒是彬彬有礼,但作为守卫是形同虚设,内德一拳就能把他打倒在地。

“我是内德·威拉德爵士,我有伊丽莎白女王的口谕。什鲁斯伯里伯爵人呢?”

老头儿上下打量内德。他头衔里只有一个“爵士”,论身份不如伯爵尊贵,不过既然是来传女王口谕,那还是少惹为妙。“内德爵士,大驾光临荣幸之至。我这就去通传,问伯爵是否方便见客。”

他打开大厅对面的一扇门,内德瞧出里面是饭厅。

门随即关上了,老头儿的声音传出来:“内德·威拉德爵士来传伊丽莎白女王陛下的口谕,大人要不要见?”

内德不等伯爵回答,径直闯了进去,老头儿吓了一跳。这间屋子并不宽敞,里面摆着一张圆桌,壁炉宽大,比大厅暖和舒服。四个人正围在桌前用早饭,内德认出其中两个。那个四十多岁、高人一头的女子是苏格兰女王玛丽,眼前的她多了双下巴,顶着红色假发。上次见到玛丽还是十五年前,内德到卡莱尔城堡宣布伊丽莎白女王将她囚禁。玛丽身边那个年纪稍长的妇人是艾莉森·罗斯夫人,从圣迪济耶行宫到卡莱尔堡,一直陪在玛丽身边。剩下的两位,内德没见过也猜得出来。那个五十多岁、小胡子和络腮胡连成一片的谢顶男子,自然是伯爵,剩下那个妇人和他年纪相仿,不怒而威,自然是伯爵夫人,人称哈德威克的贝丝。

内德越发不满。伯爵夫妇疏忽大意、愚不可及,伊丽莎白苦心经营的一切,说不定就葬送在他们手里。

伯爵大怒:“见鬼了……”

内德说:“我是法王派来的耶稣会探子,前来绑架玛丽·斯图亚特。我衣服下藏着两把手枪,一把杀掉伯爵,一把打死伯爵夫人。我的六个手下藏在干草车里,个个全副武装。”

两个人看不出内德是不是开玩笑。伯爵问:“这是谁的恶作剧吧?”

“这是试探。伊丽莎白女王陛下派我前来,查看大人将玛丽看守得如何。大人,我该怎么回禀陛下?说我一路畅通无阻见到玛丽,无人查问搜身,还可能带了六个手下?”

伯爵傻乎乎地答道:“不得不说,还是不要这样回禀陛下的好。”

玛丽一派威仪赫赫:“在我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

内德充耳不闻,对伯爵说:“从今天起,让她在塔楼用饭。”

玛丽答道:“大胆狂徒,我忍无可忍。”

内德不加理会。这妇人阴谋杀害他所效忠的女王,何必跟她客气。

玛丽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艾莉森忙不迭跟了过去。

内德对伯爵夫人说:“夫人,请陪她们二人回房。此刻院子里并没有耶稣会探子,不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进来了,还是时刻防范的好。”

伯爵夫人哪受得惯别人发号施令,但她自知理亏,只犹豫了片刻,就依言跟了过去。

内德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前。“大人,咱们言归正传,商量一下大人该如何着手,才能让我给伊丽莎白女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内德返回伦敦,来到西兴里的沃尔辛厄姆府,回报说谢菲尔德堡已经加强防守。

沃尔辛厄姆一开口就是最要紧的问题:“能否保证玛丽无法同外界联络?”

“不能,”内德满心沮丧,“除非把她身边下人尽数打发,再把她关进地牢。”

“那才是大快人心,”沃尔辛厄姆语气激动,“可惜女王陛下不愿如此绝情。”

“陛下太过心慈手软。”

沃尔辛厄姆却世故得多。“她是担心,要是对王族亲戚冷酷无情,传出去反倒对自己不利。”

内德不想争辩。“无论如何,谢菲尔德那边已经尽力了。”

沃尔辛厄姆捋着胡须说:“那就要从这边着手。法国使馆必然逃不了干系。去查查有哪些本国天主教徒出入使馆。咱们有名单。”

“我这就去查。”

内德来到楼上,沃尔辛厄姆的宝贝名单放在一间屋子里,出入都要上锁。内德进了屋子,静下心来查看名单。

最长的一份名单列的是本国的贵族天主教徒。这不难查证。首要的怀疑对象,是玛丽·都铎在位时大富大贵、伊丽莎白继位后立刻失宠的家族。这些人志趣所在也显而易见,因为他们并不着意隐瞒:或是宁可缴纳罚款也不去礼拜,或是穿着俗丽,嘲笑新教徒一身丧气打扮,不是黑就是灰。另外,天主教徒家里没有英文圣经。凡此种种,都由诸位主教和郡守呈报给沃尔辛厄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