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38/70页)

皮埃尔有种直觉,这两个英格兰来的新教徒绝对有所图谋。他当机立断:“改盯那个副手。”

“威拉德。”这个姓氏用法语不好念。

“老办法,不分昼夜,找出他的软肋。”

“遵命,大人。”

皮埃尔一个人进了召见室。能享受这一殊荣,他引以为傲,可一想起从前曾跟着吉斯兄弟和王族一起住在宫里,心中一阵惆怅。

他暗暗发誓,我们会东山再起的。

皮埃尔走到吉斯公爵亨利身边,鞠躬行礼。皮埃尔初次见到他时,他不过十二岁,当时皮埃尔赶去报信,说他父亲遇刺,幕后指使是加斯帕尔·德科利尼——皮埃尔言之凿凿。如今亨利二十一岁了,至今念念不忘要为父报仇——这也是皮埃尔的功劳。

亨利公爵和父亲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大英俊、凶强好斗。十五岁那年,他就奔赴匈牙利讨伐土耳其蛮子。要是脸上再添一道疤,就和父亲“疤面”公爵弗朗索瓦毫无差别了。从小他就受到家人谆谆教导:他毕生之命就是捍卫天主教会、守卫吉斯家族,他坚信不疑。

宫里一个口齿伶俐的家伙打趣说,亨利和玛戈公主的风流韵事,无疑表明他胆色过人,因为玛戈可不是好啃的骨头。皮埃尔暗想,这一对还不闹得天翻地覆。

大门打开,只听喇叭声一响,夏尔国王驾到。

夏尔继位时年仅十岁,此后政务全由他人代为决断,导致卡泰丽娜皇太后大权独断。如今国王二十一岁了,本可以亲自理政,但因为体弱多病——听说是脾虚肺弱——仍然为旁人所左右,这里面既有卡泰丽娜也有其他朝臣,只可惜吉斯人不在此列。

国王坐在雕花漆椅上,满朝文武都立在殿上。他一一询问众臣,处理例行事务,期间不时咳嗽几声,听声音仿佛病入膏肓。皮埃尔预感国王有事要宣布,果不其然。只听夏尔说:“王妹玛戈与纳瓦尔国王亨利·波旁于去年八月订婚。”

皮埃尔感觉到身边的亨利·德吉斯身子一僵。论及原因,不仅因为亨利是玛戈的情人,更因为波旁和吉斯两家世代为敌。这两个亨利还没出生的时候,两个家族就在朝廷上明争暗夺。

夏尔国王接着说:“这次联姻将进一步巩固宗教和解。”

这正是吉斯家的心头刺。皮埃尔猜想,这番金口玉言背后,是皇太后一心求和。

“因此我决定,两人于八月十八完婚。”

群臣一阵交头接耳。这可是大事。不少人暗暗希望婚事不了了之,也有不少人担心如此。现在日子定了,波旁家如愿以偿,吉斯家遭遇重挫。

亨利怒不可遏。他嫌恶地骂道:“亵渎神的波旁,和法兰西王族结了亲。”

皮埃尔心灰意冷。对吉斯家不利,就是对他自己不利;眼前的一切得来不易,怕要一笔勾销了。他阴郁地答道:“爵爷的苏格兰表姐玛丽·斯图亚特当年嫁给弗朗索瓦,咱们可是皇亲国戚。”

“这下波旁家成了皇亲国戚。”

亨利说得不错,而他之所以勃然大怒,自然也是因为妒火中烧。玛戈想必叫人欲罢不能:她神态中透着不羁。现如今亨利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被人抢走,嫁给姓波旁的。

皮埃尔要冷静一些。他沉吟半晌,想到亨利忽略了一点,于是说:“这门亲事未必能成。”

亨利和父亲一样直爽,厌恶别人故弄玄虚。“你卖什么关子?”

“这场婚礼会是法国新教兴起以来第一大盛事,胡格诺派自然欢欣鼓舞。”

“这是哪门子的好消息?”

“届时他们从全国各地赶到巴黎,除了应邀而来的客人,还会有成千上万教徒来观礼。”

“惨不忍睹。我都能想到,他们在街上大摇大摆,炫耀那一身黑衣。”

皮埃尔压低声音说:“如此一来,怕要招惹麻烦。”

亨利恍然大悟。“依你看,得意扬扬的外省新教徒和心怀不满的巴黎天主教徒,或者要大打出手?”

“不错,届时就是咱们的机会。”

西尔维要赶去仓库,途中在圣埃蒂安酒馆用午饭,点了一盘熏鳝。她另外买了一杯淡啤酒,打赏了跑堂的,叫他送到街角皮埃尔·奥芒德家,从后门进去。这是她和皮埃尔家的女仆纳塔商定的暗号,她有空的话会赶过来。西尔维只等了几分钟,纳塔就来了。

纳塔二十四五岁了,还是那般骨瘦如柴,只是少了从前那种怯生生的神色。马棚阁楼的会众中,她是忠实的一员,因为不再孤苦无依,她人也添了几分自信。自然,有西尔维这个朋友,也让她开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