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25/70页)

罗洛又低头看信。“恰恰相反,教宗呼吁咱们反对她,凡是服从她的人都在革除教籍之列。”

玛格丽叹道:“大事不妙了!”

母女俩的态度叫罗洛不解。“这不过是就事论事,而教宗总算开口了!这怎么会是坏事?”

“你怎么不明白?”玛格丽说,“教宗这是把英国天主教徒通通打成了叛国贼!”

“人人心知肚明,他只是挑明罢了。”

“有时候还是心照不宣的好。”

“这是什么话?”

“保罗神父给咱们祝圣弥撒,还有斯蒂文·林肯,还有所有的秘密司铎,这就是人人清楚,但并不说破,咱们能维持至今,全有赖于此。可如今,一切岌岌可危,咱们都可能被冠上叛徒的罪名。”

罗洛明白是明白了,可还是不以为然。世人愚昧无知,自由如燎原之火。就算千辛万苦,甚至要赔上一条命,也要反抗伊丽莎白的异端统治。他说:“你们女人家的,对政治一窍不通。”

这时候玛格丽的儿子巴特利特跑了进来。罗洛望着小外甥,引以为傲。这可是日后的夏陵伯爵。

巴特利特问:“今天能去看小猫咪吗?”

玛格丽答道:“当然可以,宝贝。”跟着又解释说:“内德家那只玳瑁刚生了一窝小猫,巴特利特喜欢得不得了。”

简夫人说:“我要是你,可不会在威拉德家久留。”

罗洛听出母亲语气冷冰冰的,一时不解,紧接着才想起来,当年玛格丽认定了内德,为了劝她嫁给巴特,可费了好一番工夫。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过看来简夫人还不放心,怕玛格丽出入内德家另有私情,招来风言风语。

或者母亲并非多虑。

罗洛不去细想,他有更要紧的事要考虑。“我还得去市议会议事,回来用饭。”他吻别母亲,出了家门。

王桥共有十二名议员,都是本地商贾,以市长为首。罗洛继承了家族羊毛生意,也就接替父亲做了议员;现任市长叫以利亚·科德魏纳,和丹·科布利一个鼻孔出气。议事厅设在会馆,这是几百年来的惯例。

罗洛沿着主街向北,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会馆。他上了楼,进到会议厅,感到一种庄严:这是一项珍贵的传统。房间里镶着木头嵌板,已经让烟火熏黑了。屋子中央摆着一张会议桌,四周一圈皮椅;桌面满是刻痕,很有年头了。餐具柜上备了牛股肉和麦芽酒,来不及吃早饭的议员可以填填肚子。

罗洛入座。他是唯一一个天主教徒:保罗神父的秘密仪式中,他从没见过哪个议员露面。罗洛隐隐有些不安,仿佛羊入虎口。这种感觉还是生平第一次,他暗暗琢磨,也许是因为教宗诏书一事。莫非叫玛格丽说中了?但愿没有。

议会负责管理本市工商事宜,这天讨论的是度量衡、工钱和物价、师傅和学徒。据闻市场上有外地来的商人使用禁止了的塔磅,比通用的金衡磅要轻。另有传言说,伊丽莎白女王要改变“英里”标准,从五千英尺改为五千两百八十英尺。讨论了一上午,快要午休时,科德魏纳市长临时添了一条事项:教宗诏书。

罗洛大惑不解。市议会从来不插手宗教事务。科德魏纳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科德魏纳说:“很不幸,身在罗马的教宗一番权衡之后,命令英国子民不得服从伊丽莎白女王陛下。”

罗洛不耐烦地问:“这和本议会有什么相干?”

科德魏纳一脸不自在:“啊,这个嘛,科布利议员以为,或者有人会有疑问……”

罗洛暗忖,原来是丹·科布利搞鬼。他不由心中惴惴。丹因为菲尔伯特的死对自己怀恨在心,一心要为父报仇。

众人齐齐望着丹。

丹说:“倘若王桥议会出了谋逆之徒,那自然对本市不利。”看来他早打好了腹稿。“相信诸位都同意吧。”

各议员喃喃应和。罗洛想起吃早饭时玛格丽断言这道诏书把天主教徒打成了叛国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丹接着说:“为了防患于未然,我有个简单的建议:凡是王桥商人,一律宣誓尊奉《三十九条信纲》。”

一片鸦雀无声。大家心知肚明,这矛头对准了罗洛。《三十九条信纲》规定了圣公会教义,要是天主教徒宣誓尊奉信纲,那就等于背弃信仰。罗洛是宁死也不肯宣誓的。

这一点,众议员也是心知肚明。

丹立场强硬,但王桥的新教徒并非人人如此,大多人只想和和气气地做生意。不幸的是,丹生性狡猾,叫人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