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21/70页)

巴尼答道:“英格兰并不需要盖伦船。”

内德大感诧异。他刚挑了一块熏鱼喂给淘淘——这只玳瑁该是儿时那只小猫的女儿或是孙女了。他身子一僵,抬头问:“那依你看,英格兰需要什么?”

“西班牙造大型船,是为了装下几百士兵,他们擅长接舷战,方便士兵登上敌船,制服船员。”

“有道理。”

“几乎是百战百胜。不过盖伦船要容下那么多军官贵族,艉楼不得不建高,好比一面没法升降的风帆,推着船只朝风向掉转,船长没办法随心所欲。换句话说,舰船难于操控。”

小猫等得不耐烦,哀声叫唤,内德喂了鱼肉,又问道:“要是不需要大帆船,那该如何防御?”

“女王该建造狭长低矮的船只,容易掌握方向。船只灵敏迅捷,可以随意掉转,绕着盖伦船开火,对方无法靠近,士兵也就无法登船。”

“我得回去禀明陛下。”

“打海战的另一个要诀是重装弹药要快。”

“当真?”

“这比配备重型火炮还要紧。我训练手下的水手,清理炮管、重装弹药,一要迅速,二要稳当。所谓熟能生巧,五分钟就够了。只要敌船在射程之内,保证弹无虚发,胜败就看开火的次数了。几轮炮火下来,敌方必定士气大挫,自乱阵脚。”

内德听入了迷。伊丽莎白手下没有常备陆军,英格兰仅有的军力就是海军。放眼欧洲,本国算不得财力雄厚,其收入也来自海上贸易。英国海军名闻遐迩,别国船只素来不敢轻易攻击英国商船;小岛与欧陆之间隔着一道海峡,本国得以独霸水路,也是依仗海军的威名。伊丽莎白向来节俭,不过深知轻重缓急,对舰船尤为重视。

巴尼站起身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了。”

内德心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他替巴尼拿起厚重的外套,帮他穿好,叮嘱说:“时刻小心,巴尼。”

兄弟俩不拘客套,简单话别。

内德走进前厅,在母亲用惯了的书桌前坐下。趁着记忆清晰,他把巴尼传授的战舰要诀一一记录下来。

写完之后,他扭头望着窗外的座堂西墙。他沉思道,自己今年三十岁了。父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他们两兄弟。再过三十年,自己也将和父母一样,长眠于地下。那时候,有谁会站在坟边悼念自己?

这时他瞧见丹·科布利朝门口走来,于是收起愁思。

丹进了门,内德招呼说:“巴尼刚走。”他以为丹是来找巴尼商量入伙的事。“他要搭驳船去库姆港,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跟巴尼已经谈妥了,双方都满意,”丹答道,“我是来找你的。”

“那请坐吧。”

丹三十二岁,越发圆胖,还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神气,好似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内德不喜欢他这个人,但也承认丹头脑精明,把家业打理得蒸蒸日上,如今身家在王桥是数一数二的。他一直想换个大宅子,看中了修院门,出价慷慨,但罗洛不想出手。除此之外,丹是本镇清教徒之首,这也毋庸置疑;他们常在洛弗菲尔德郊区的圣约翰教堂礼拜。

不出所料,丹是来谈宗教的。

他身子前倾,像做戏似的。“王桥主教座堂藏着一个天主教徒。”

“果然?”内德叹了口气,“这种事,你又怎么会知道?”

丹答非所问。“保罗牧师。”

保罗·沃森为人和善,已经上了岁数。他是王桥修院的末任院长,估计一直接受不来新教。“那么保罗牧师犯的是哪项罪名?”

丹得意扬扬:“他躲在墓穴,锁起门来,偷偷庆祝弥撒!”

“他一把年纪了,”内德觉得索然无味,“叫他们把信仰变来变去,也太为难人了。”

“他犯了亵渎之罪!”

“那倒不假,”在信仰上,内德和丹所见略同,但在行事上,两人则南辕北辙,“你亲眼见过他们举行非法仪式?”

“礼拜日黎明时分,我亲眼见到有人偷偷摸摸地从侧门溜进教堂,其中有几个人,我早就怀疑他们重又堕入偶像崇拜的邪道,比如罗洛·菲茨杰拉德,还有他母亲简夫人。”

“你可曾知会卢克主教?”

“没有!我看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找我来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