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康熙阴暗面:盛世之下,干净东西真不多(第5/8页)

他多次训谕自己的儿子们,“我们这些上等人,要时时训诫,防止沾染汉族习俗。历史上,金、元时代,渐渐汉化,竟变得像汉人一样,我对此深深警鉴,并屡屡告诫你们,这实在是我朝最首要的事务。对此,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庭训格言》第95、52页)对满族大臣,他说得十分坦率:“为国家长治久安考虑,满洲人决不可学汉人”,“文臣中许多人希望我学习汉族习俗。汉族文化有什么难学的?一入汉俗,便大违祖宗明训,我誓死都不会去做”,“我身边的这些儿子,若有人沾染汉族习俗的话,我决不会饶过他,有祖宗成法在,就是想姑息也难”。(《康熙起居注》第二册,第1639页)

在这种心态之下,他的确只会推行孔孟之道,来维护他一家一族的利益,而不会为这个国家民族的长远考虑,去提倡什么科学。

对于汉族士大夫,他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可能也有不小的差距。其中,有多少宽容仁慈的成分,实在可以成为一个很大的疑问。康熙十八年,他曾经痛骂汉族官员:“大小汉官凡事推诿,满族官员做的好事,他们都要归功于自己,事情搞砸了,就推给别人。满汉官员在一起谈论事情,往往不能和衷共济。汉官总说满官偏执,若汉官真能出以公心,满官岂有不从之理。”(王先谦《东华录》卷二十四,康熙十八年八月)

最能表达他真实体会的,应该是康熙五十五年八月的一次谈话。这次谈话,发生在康熙与他的子孙之间,因此特别坦率。当时,康熙已经六十三岁,他告诫自己的子孙:“汉人人心不齐,不像我们满人、蒙古人那样数千万人一心一意。我治理这个国家多年,深知汉人之所以难治,都是因为他们不能齐心的缘故。国家太平的日子久了,你们一定要居安思危。”(王先谦《东华录》,康熙五十五年八月)

皇太极时代,文臣在内廷办公的地方称为“书房”。康熙皇帝亲政后读书的地方,叫“南书房”,位置在乾清门内西侧的朝房里。康熙皇帝先后选拔了一大批文臣入值南书房。表面上,这里只是皇帝读书写字、讨论经史的地方,实际上,有着很深的政治考虑。

当时,诸王贝勒推举皇位继承人的制度已经在事实上废止,而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还在发挥作用,在许多国家事务的决策上,对皇帝仍然具有钳制作用,这可能使康熙皇帝很不爽。于是,当这些文臣入值南书房之后,便成了他事实上的机要秘书班底。许多重大决策就是在这里,通过皇帝直接下发诏旨的方式,避开了王公大臣议政制度的牵制,使皇帝逐渐向独操权柄方向靠近。而那些心有灵犀的文臣,也兢兢业业地帮助皇帝暗度陈仓。他们得到的回报,则是陆续被皇帝提拔为部院甚至内阁重臣,致使入值南书房,成为当时汉族士大夫最高的政治追求与梦想。

最后,南书房终于过渡为雍正朝及其后来的军机处,并最终使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也在事实上被废止。就此,大清朝终于蜕变成了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极权专制政体。这些,都是在康熙皇帝仁慈宽厚的政治秀中,逐步实现的。

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十月,在康熙皇帝指导下,发生了恶名昭著的大文字狱——戴名世的《南山集》案。

戴名世是安徽桐城人,少年时代就以才识过人而闻名乡里。康熙亲政后,戴名世只是个秀才,曾经被破格任命为知县,他没有接受,自己卖文为生。他为人坦诚,说话直率,一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有点儿怕他那张嘴,也就自然有些恨他。康熙四十八年,已经五十七岁的戴名世参加会试,结果一举考中第一名,并在殿试中仅次于状元,成为当年的探花郎。于是,进入翰林院,授职编修。

戴名世进入官场之后,不改书生本色,仍然不大会看人脸色,实话实说,出语惊人。当时,老先生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一辈子就这样过来的,实在是要改也难。结果,他成了官场上特别不受欢迎的另类。偏偏此人名气太大,寻常拿他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大家便“力挤之”,希望把这个不受欢迎的同事挤出朝廷,让他回家玩儿去。

这些人找来找去,最后终于找到了戴名世政治上反动的证据——

三十年前,戴名世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主要是记录几个南明政权垮台的历史。既然是写这一段历史,他自然就使用了那些政权的年号。结果,被这些小人翻腾出来,指控他妄图否定大清朝的正统地位。这戴名世生在清朝,长在清朝,考的是清朝的官职,他的文章里,只是意图写出那些南明政权,是如何由于“乱贼误国”而导致垮台的史实,希望以此警示后人,的确看不出反清复明的意思。他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生在盛世,居然要为三十年前的一篇文章获罪。他更加没有想到,仁慈宽厚的康熙皇帝竟然会为没影的事儿而雷霆震怒,把他视为禽兽不如的乱臣贼子,下令要彻查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