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金克星袁崇焕(第4/8页)
到此,事情还只是刚刚开头。
那位前来慰问的太监,还在魏忠贤那儿领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就是向孙承宗转达魏忠贤的致意,看看双方是不是能够亲密携手、共同发展。孙承宗威望太高,魏忠贤需要这样的合作伙伴。谁知,满腔热情的太监到来后,孙承宗除了接受皇帝的诏书和赏赐之外,一言不发,使这位肩负特殊使命的太监,根本就没有机会向孙承宗推心置腹。魏忠贤由此知道,孙承宗这个人看来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此时,魏忠贤在帝国朝堂之上大展拳脚,朝局风生水起,和几年前孙承宗离开北京赴任之时已经截然两样——晚明时节著名的“六君子案”已经结束,六个名气极大的正人君子全部无声无息地冤死在魏忠贤手下;熊廷弼也被杀死,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正在帝国万里边境线上巡回示众,当时的术语叫作“传首九边”;而同样著名的“七君子案”则正在酝酿之中,没有人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孙承宗郁闷到了极点。作为皇帝的老师,孙承宗很清楚,这位皇帝并不坏,还时时会让人觉得他很单纯,甚至单纯得可爱。可是,如果一个风雨飘摇中的大国领袖如此单纯,如此整日陶醉在木匠作坊里,任由魏忠贤之流摆布,也真是令人为之气结。孙承宗知道,自己如果为此给皇帝写信,可能根本就到不了皇帝手上,于是,决定借巡视蓟州、昌平防务的机会,以为皇帝祝寿的名义,返回北京,当面向皇帝奏报机宜,扭转时局。
孙承宗手握重权重兵,威望崇高,而且还是皇帝的老师,魏忠贤深切忌惮甚至恐惧孙承宗返回京城。于是他向皇帝报告说,孙承宗拥兵自重,打算带重兵入朝清君侧。天启皇帝起初根本不信,无奈魏忠贤绕御床哭诉再三,不由得皇帝不为其所动。最后,皇帝叹口气,下令内阁拟旨,旨曰:“没有皇帝命令擅自离开特命职守,非祖宗之法,违反者决不宽恕!”然后,连夜开紫禁城禁门召来兵部尚书,以三道飞骑前往孙承宗处传旨。据说,孙承宗当时只带了一个助手、一个警卫员、一个仆人,一行四人已经到了北京附近,接到皇帝圣旨后,遂长太息而返。
至此风云变幻之际,另外一个因素肯定发挥了重大作用,这个因素就是努尔哈赤。
研究明清战争史的学者曾经注意到,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两代军事才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他们特别善于发动谣言战、心理战和间谍战,为此,不惜花费巨资派遣特工、收买间谍,形成了一支效率极高、作用特大的特别部队。这支部队的工作任务大体是:收集情报,接近并收买帝国权贵、太监和各级各类官员,制造与传播各种谣言,动摇人心意志,策反,战时内应等等。仔细翻检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对明作战的战例,从中可以看到许多上述方面极为成功的运作。
此时,针对孙承宗,后金汗国派至北京的特别部队工作人员的工作任务是:
告诉各种官员,孙承宗信任的某将领冒领了多少兵饷、经略本人贪污了军费若干,从而有效增加了孙承宗领取军费时的困难。
告诉太监们,孙承宗如何痛恨厂臣魏忠贤,预备率兵回京实行兵谏以清君侧。
同时,利用军人亲属的家书,向孙承宗所部将士传播魏忠贤窃权误国、欺蒙皇帝、玩弄大臣、克扣军饷、贪暴残民等等事实,用以制造前线将士对后方中央政府的疑虑和不满。
在魏忠贤说服皇帝禁止孙承宗入京之后,京城中广泛流传的消息则是:孙承宗率领的部队实际人数只有五万人,而领取军饷的士兵名额是十二万人,一大半军饷被孙承宗及其亲信们集体贪污了。
另外一则消息与此密切相关:孙承宗之所以要到山海关外去,进军锦州、大凌河等处,是因为害怕朝廷派人清点部队人数;关外土地并不值得守,努尔哈赤根本就没想要那些地盘儿,孙承宗故意到努尔哈赤鼻子底下挑衅,是为了激怒努尔哈赤,挑起战争,以便大量虚报伤亡数字,弥补贪污之空缺。
最后一则消息最骇人听闻:孙承宗最为信任的一个将领打了一场败仗,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是为了残害异己将士、虚报伤亡数字、掩盖贪冒军饷而故意所为,云云。于是,帝国言官——监察官员们真真假假地群情激愤,排炮般弹劾孙承宗。当年十月,帝国辽东前线的最高统帅、经略辽东近四年、令努尔哈赤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孙承宗,终于经受不住来自朝中同事们的猛烈抨击,被中央政府三下诏令召回北京听候处分。据说,弹劾孙承宗的各级各类官员达数十人之多,孙承宗遂挂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