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悲愤中挣扎(第5/15页)
姚莹当时将这些俘虏以及被救人员全部交给了该下属,对方对此也表示万分感谢,请姚莹到他的船上做客,并悬挂百面彩旗、燃放礼炮表示欢迎。双方最终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彼此告别。
按说这件事至此可以告一段落,中英双方处理得都十分得当。然而当下属回去汇报详细情况时,璞鼎查对清政府正法英军俘虏提出了异议,认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俘虏,而是遭遇风浪被迫在台湾停船的英国商人,于是要求清政府将台湾镇道达洪阿、姚莹二人治罪,并向死难者家属赔偿抚恤金。
最先接到璞鼎查这一要求的,是求和派代表耆英。为了尽快息事宁人,他上奏道光皇帝说达洪阿、姚莹为了争夺功劳而故意生事,破坏战后刚刚达成的中英合约,希望朝廷能够予以严惩。道光皇帝命令怡良奔赴台湾进行调查。怡良本身也是求和派,因此到台湾后根本就没认真调查,便按照耆英的说法上奏,也诬陷达洪阿、姚莹是故意生事,希望朝廷能够法办。
璞鼎查之所以利用俘虏事件故意挑起事端,原因就在于鸦片战争期间,英军在能够踏及的所有中国领土上都打了胜仗,唯独在台湾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损兵折将,因此璞鼎查的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事实上,从道光二十年(1840)至二十二年(1842),英军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台湾的侵占行为。英军之所以对台湾如此“垂爱”,原因不仅在于可以掠夺其丰富的资源物产,而且台湾地处冲要,是英军打开中国大门甚至东南亚地区大门的战略要地。不过英军侵占台湾的想法一直未能得逞,而签订《南京条约》时,英国人也没有从中获得台湾的权益,因此综合多种因素,璞鼎查总想找机会在台湾问题上大做文章。现在俘虏问题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因此他立即将俘虏事件进行夸大,试图将其提升为中英之间国家层面的矛盾。
璞鼎查的说法,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一种狡辩,根本不值一驳,可是当时求和派的官员们为了稳定中英刚刚签署条约后的“和平局面”,便附和璞鼎查的说辞以推波助澜。还有别有用心的,例如当时江苏主管财政的部分官员,忌妒台湾方面在鸦片战争期间的出色表现,也跟着一起附和;而福建厦门的一些武将,鉴于自己在战争期间有失水准的表现,与台湾方面相比相形见绌,也跟着一起制造谣言,恨不得立刻将达洪阿和姚莹拉下马。
这些官员跟着一起制造舆论,正好可以让耆英利用。于是耆英经过整合,决定用已故的福建总督苏廷玉和提督李廷钰二人互相来往的家信,来弹劾达洪阿和姚莹的“冒功”之罪。道光皇帝得到弹劾奏状后,让身在台湾的怡良务必认真调查。可是怡良本身就倾向于将达洪阿和姚莹治罪,虽然他明知这两个人是“无功可冒”的,但他必须找出这两个人的“罪证”,以在皇帝陛下面前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现在耆英的证据正好可以说明这一切。于是怡良上奏说耆英的证据完全可以说明一切,没等道光皇帝回复,怡良便将达洪阿和姚莹押解进京。
台湾地区两个最高的军政长官被拿下后,当地的军民愤愤不平,自发组织起来前往怡良的官署为两个人进行申辩。然而这种行为并没有得到怡良的重视,反而遭到这位钦差大臣的训斥。这个案子过去七年后,当时的著名学者夏燮在《中西纪事》中评论说:
台湾之狱,外者耆相主之,内者穆相主之,怡制使之查办此案,竟以“莫须有”三字定谳,固由忮功,亦奉政府枋臣指授也。
总结起来一句话,那就是达洪阿和姚莹并没有办错事,而是站错了队。因为两个人都不是求和派的人,而是主张抗英的代表。
达洪阿曾经向朝廷上书陈述英军的入侵未必能够持久,朝廷应该抗战到底,只要坚持住,最终一定能够取得胜利。姚莹甚至在《南京条约》签订后不久,在《再复怡制军言夷事书》中,更加直言不讳地反对与英国人议和。
窃闻逆夷北上,复纷扰江南……复有在地奸民,为其区划,镇江之失,江宁之困,无怪其然。闻当事诸公,有暂时羁縻,请圣明速决大计之奏。虽云急迫万分,何遂至是?又闻广东有言:英夷国已空虚,群夷不服所为,颇多兴怨,似有内溃之形,乃转掠商艘,以助其势,外益夸张,内实急迫。米利坚亦谓天朝不可堕其术中,此言似又与职道前月所陈,不无吻合。若我但严守口岸,不与海上争锋,内查奸民诛之,不事姑息,再持数月,夷将自溃,不审朝内诸公如何赞襄纶綍,翘首天南,疢如疾首矣。
暂且不论姚莹所说的英国人“似有内溃之形”的说法是否准确,他的这篇奏文激昂慷慨,很能振奋人心,但言语间也对求和派有所指责,一定会遭到穆彰阿、耆英等人的嫉恨。因此台湾案件并不是突发的,表面看起来是俘虏事件所引发的外交问题,但事实上也有耆英借助英国人的说辞,公报私仇,故意整达洪阿和姚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