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后方(第7/8页)

杨畏知认为,朝廷以“虚名”,换孙可望的忠心,这也是时势需要、迫不得已。如今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捏着“祖制”不放。“祖制”能当饭吃还是能退敌?(夫法有因革,势有变通。今土宇非昔,百务俱隳,而独于区区封议,必欲执旧法以绳之邪?)

老杨言辞恳切,但各怀鬼胎的大臣们依然不为所动。由于封王的阻力太大,杨畏知又不希望朝廷跟孙可望闹僵,决定退而求其次,为孙可望请封公爵,为李东国、刘文秀请封侯爵。好歹让孙可望达到了“高人一等”的目的,回去也能有个交代。

虽然还是有人一如既往地反对,但价格还算公道,也有先例可循(刘承胤、李成栋、陈邦傅都封过“公爵”),阻力明显小很多。

最后,朱由榔一锤定音:封孙可望为景国公,赐名朝宗,李定国、刘文秀为列侯,委派大理寺卿赵昱与杨畏知、龚彝一同入滇宣诏。

“请封”之事看似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但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谁呢?

从湖南败退下来的堵胤锡!

根据多年与“流贼”打交道的经验,堵胤锡预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孙可望进入云南以后,已经自己给自己封了王(平东王),此时向永历“请封”,不过是给个面子,再讨个名分。你给与不给,他那顶王帽就在那里,不高不低。

如今杨畏知出个馊主意,永历朝廷照准,甩了一顶“景国公”的帽子过去。孙可望摘“平东王”的帽子容易,脸往哪儿搁?这不是逼着孙可望翻脸不认人吗?

为了挽回事态,堵胤锡以“送行”的名义,先稳住潘世荣、焦光启两位孙可望的心腹,接着紧急向朱由榔上密疏,坦陈其中的利害关系。

堵胤锡建议,既然群臣认为“秦王”的封号太离谱,那就退一步,封个“二字王”也行,否则这事没法了结。万一孙可望狗急跳墙,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堵胤锡发话,朱由榔多少还是听得进去的,当即作了批示,改封孙可望为“平辽王”。诏令一出,举朝又是一片哗然,对准堵胤锡一顿炮轰。其中,“广东系”的金堡最为卖力,当面指责堵胤锡:“滇与忠贞皆国仇也,厥罪滔天。公大臣,偏欲与此辈交结,何意?”前面说过,堵胤锡替何腾蛟背了黑锅,愤然从肇庆出走,最后死在浔州,其实跟这件事也有直接的关系。

饱受攻讦的堵胤锡不计个人得失,极力挽回了“请封”可能引发的危机。但永历朝廷的乱局积重难返,实在不是一两位杰出的政治家能够改变得了的。

堵胤锡尽力了,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为孙可望封了王,可事情偏偏坏在陈邦傅这个十足的混蛋身上。

浑蛋!陈邦傅!

孙可望请封“秦王”,朝堂一片反对之声,驻守南宁的陈邦傅却举双手赞成。

奇怪了,这跟陈邦傅有什么关系?他是独具慧眼,还是想哗众取宠?——都不对!陈邦傅真实的想法,是玩一出“西风压倒东风”的把戏。

从永历二年(1648年)九月起,陈邦傅就在跟徐彪争夺南宁,处于下风的陈邦傅想到了流落在两广境内的忠贞营。在李锦、高一功的帮助下,徐彪渐渐被摁了下去。

陈邦傅如愿以偿控制了南宁,但很快就预感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请神容易送神难。忠贞营决定秉承“帮人帮到底”的“雷锋精神”,受人之请、终人之事,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两广虽大却无家可归,索性赖在南宁不走了。

陈邦傅抑郁了:搞什么飞机?摁下一个爷,怎么又冒出两个爷?

在永历政权的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当属忠贞营,就凭陈邦傅的身板,连徐彪都揍不过,更别说跟忠贞营对着干了,想死也不必找这么惨的死法。

撵不走又打不赢,怎么办?陈邦傅看中了孙可望。

首先,孙可望实力雄厚,忠贞营不是对手。

其次,孙可望占着云南这么大的地盘,对南宁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因此,借孙可望拱走忠贞营,确实是一条妙计!

接下来的问题是:孙可望又不是你陈邦傅的干爹,凭什么替你撑腰?

——但凡有欲望,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杨畏知、龚彝等人是永历三年(1649年)二月从昆明启程,前往肇庆“请封”的,但孙可望做“秦王”的想法,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让准备“行贿”的陈邦傅发现了机会。

这年正月,陈邦傅派胡执恭带着伪造的“秦王”敕书和大印,前往昆明面见孙可望。胡执恭抵达昆明时,杨畏知等人还在前往肇庆的路上。

永历朝廷的“请封之争”尚未开始,孙可望便已经拿到了“秦王”的敕书和大印。陈邦博这娄子捅得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