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壁绝唱(第4/7页)

苏绰到底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宇文泰听得兴奋不已,忘记睡觉,史书并未记载。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则谈话以野史的方式流传下来,韵味深长,我们从中不仅能看到西魏,北周,乃至隋朝的统治方式,也能看到历朝历代的权谋手段:

宇文泰问:如何治理国家?

苏绰答:用官。

宇文泰问:如何用?

苏绰答:用贪官,弃贪官。

宇文泰感觉不可思议,不解地问道:“怎么能用贪官?”

苏绰答:“做为国君,大臣们的忠心是第一位的。臣忠则君安,君安则国安。想让人死心塌地跟随您,必须给人家好处。官多钱少怎么办?给他们权力,让他们以权谋私。权力是您给的,贪官们自然会维护您的政权。”

宇文泰又问:“既然用贪官,为什么又要反贪?”

苏绰道:“贪官必用,又必反,此乃权术的奥妙所在。天下没有不贪污的官员,官不怕贪,怕他不忠。以反贪为名除去异已,内可安枕,外可得民心,何乐而不为。这是其一。其二,官员只要贪污,把柄就在您的手里。您有把柄,贪官们就害怕,越害怕越忠心。所以说,反贪是驭官之道。不用贪官,何来反贪?如果国内清一色清官,君主的统治就危险了。”

宇文泰道:“用清官怎么会危险?”

苏绰解释说:“清官自恃清廉,不听话,君主怎么罢免?弃清官,人民不高兴,人民不高兴就有怨气,人民有怨气国家必危亡,所以,清官不可用。”

宇文泰似乎明白其中的道理。苏绰话锋一转,说道:“如果所用贪官激起民怨怎么办?”宇文泰一想,对啊,那怎么办?

苏绰道:“发文即可。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愤怒之状,不断强调不许贪污,使全国上下都知道您恨贪官入骨髓,使老百姓都以为国君是英明之主,贪官是罪恶之源。国之不国,非君之罪,乃贪官的罪过,民怨就可以消啦。如果有大贪,民愤极大,怎么办呢?”苏绰自问自答道:“杀!抄其家,没其财。民怨平息,老百姓会歌颂您。简而言之,用贪官换忠心;反贪官除异已;杀大贪平民愤,没收贪官们的财产充实国家财政,此乃千古帝王之术。”

苏绰和宇文泰的这一席谈话是否真正出自苏绰之口,或是后人杜撰已无可考究。若是后人杜撰,为什么安在苏绰的头上。因为苏绰和宇文泰一番谈话是围绕法家进行的。史书中清楚记载着苏绰“指陈帝王之道,兼述申、韩之要”。

申不害、韩非子的学说即是法家,法家是以人性本恶为出发点的,所以要用法律约束,甚至不惜动用酷刑。先秦法家为专制服务,所谓“法、术、势”即是教君主如何玩弄权术,如何驾驭臣下,和大臣们作斗争。儒家与之不同,儒家从人性本善的角度来看世界,所以儒家主张利用人们的善良进行欺骗,引导,维护统治。

宇文泰出自鲜卑贵族,鲜卑贵族非文化高门,基本可以说是一个文盲,故而,后人认可这番法家言论出自苏绰与宇文泰的谈话。执行苏绰“用官论”最好的不是宇文泰而是高欢。高欢用贪官,高澄反贪官,父子一台戏。反腐一抓就灵,东魏国力日益强大。

宇文泰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尤其邙山大败后兵员锐减,宇文泰意识到再不变革,西魏国只有死路一条。苏绰的出现令宇文泰非常兴奋,当即任用苏绰担任大行台左丞,不久升任西魏国财务大臣,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西魏国进行了一系列的军事、经济、政治和文化变革。苏绰提出恢复周礼,模仿周王朝建立官制、改编军队,建设新文化。用一个崭新的国家对抗东魏和江南的梁朝。

国家是阶级斗争的产物,每个国家都有统治阶级,奴隶社会有奴隶主,封建社会有地主,资本主义有资本家,这是马克思告诉我们的。按照老马的理论,既得利益集团就是统治阶级。那么,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就是让这部分人做统治阶级。带动另一部分人富起来,那纯是扯淡了,都富起来谁是被统治阶级?谁捡垃圾,谁去打工,谁挖煤。即使资本主义的天堂美国也有穷人,有服务员,有性服务者,有乞丐。美国的穷人之所以比我们的穷人过得好,那是因为美国可以欠债,为什么可以欠债,因为老子拳头大。

必须创造出一个强大的统治集团来保卫新的王国。让谁先富起来呢?

在中国,在中国历史,有一个有趣的规律:政治决定富人。宇文泰和苏绰开始创造富人。

西魏是在战争中诞生的,亟须强大的军队来对抗来自关外的敌人,军队是西魏立国的基础。国家财产的分配向军功集团倾斜,既得利益集团必然由军队中产生。这样的统治集团可以挥舞拳头去欠债,去掠夺财富,抓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