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帝之死(第3/15页)

大军行前,皇帝去看望最要好的朋友。冯诞一脸憔悴,苍白的没有血色。从二人相识之日算起,这是第一次分别。拓跋宏拉着冯诞的手,泪流满面:“我害了你,是我的错。你安心养病,可惜你我不能一同饮马长江,观一观万里大江的风采。若能得到船只,我挥师南渡,直取建康。”

冯诞喘息着说道:“如此艰难时刻,我竟然不能守在陛下身边,苍天对我何其不公。长江天险,齐兵重点防卫之处,南土昏雾,将士多生疾病。我军自洛阳连月跋涉,未得休整。切不可一时意气,渡江南进。”

拓跋宏长叹一声:“别人不知,你该知道我心!”

冯诞挣扎着坐起身,凝视着拓跋宏的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昨夜梦见太后召我,怕是不行了。臣得识陛下,此生不憾。臣知陛下之心。可迁都草创,人心难安,代北旧人,心恋故都。兵者,死生之地。陛下不可独行。”

拓跋宏握紧冯诞的手,“齐国不灭,圣化难行。支持与反对者,一半对一半罢了。若得到江南之地,北人即使无心,也由不得他们啦。多多保重,我要走了!”

拓跋宏狠狠心,大步出得军帐,跨马扬鞭而去,身后千军万马随之风卷残云般向南奔去。大军南行不到五十里,一匹快马飞驰电掣般赶来。

冯诞死了!拓跋宏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慢慢缓过心神,下令大军就地安营,点起数千轻骑原路折回钟离大营。

危险!四周全是齐国的军队,可是没有人能够劝得住。冯诞是皇帝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人的一生,最难得的,就是一个朋友,一个真正交心的朋友。

夜,漆黑。这里是异国的土地,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风,呼啸。悲伤代替了冲动,泪水取代了兴奋。点点火光引领数千轻骑在空旷原野中疾行,孝文帝拓跋宏第一个冲过钟离大营的辕门。

短短半日,故人已去。冯诞眼睛睁着,眼中一片迷茫。他看不清朋友的命运,看不清帝国的未来。

拓跋宏抚尸恸哭,直到东方鱼白,声泪不绝,帐内所有的人无不流泣落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拓跋宏擦了擦泪水,忍住悲声,对侍从道:“传朕诏:罢临江之行,召诸军回师钟离。派人去城中告其守将,为司徒求一副棺木。”

南齐钟离守将萧惠休派官员送棺军中,南齐官员亲眼目睹所谓野蛮人皇帝的情义。安葬之时,拓跋宏脱下外衣覆盖冯诞身上,泪流满面,涕不成声。以低于皇帝、皇后的最高礼遇把冯诞埋葬于异国他乡。

孤舟退雄兵

拓跋宏放弃渡江奇袭建康的计划,对钟离城发起一轮又一轮攻势。齐兵死守坚城,奋起反抗。

魏军久攻不下,拓跋宏担心齐军增援部队从背后袭击,亲自领军东进邵阳洲(今安徽凤阳东北淮河中的沙洲),就地筑城,同时于淮河南北两岸夹筑二城,阻击齐国水师西进。

齐国军主裴叔业率本部军队向邵阳洲发起攻击,裴叔业是萧鸾旧部,称得上将才。他的师团是萧鸾的嫡系部队,清理高、武子孙的战役中屡立功劳。裴叔业连克南北二城,但邵阳洲仍然牢牢控制在魏军手里。

负责增援钟离的主将崔慧景忧心忡忡。崔慧景是老帅、高武旧将,和萧鸾隔着一层。萧鸾篡位前曾派萧衍率台军进驻寿阳监视。萧鸾登基,立马从地方调回京都,直到边关战事吃紧,才派出来。如果邵阳洲拿不下来,完不成增援钟离的军事任务,怕日后没有好果子吃。

手下军主张欣泰笑了,“崔公不必着急,依我看,魏军要退兵了。”

崔慧景眉头一动,“你什么意思?”

张欣泰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刘宋名将张兴世(孤胆英雄张兴世的故事详见南北争霸卷)。张欣泰出身将门,却不喜欢武功,只喜欢读书,少年时代去见吏部尚书求官,那位山阴公主极度崇拜的“白虹贯日”褚渊。

南北朝门第社会,像这些个红色子弟,到了就业年龄可以直接去找组织部长。褚渊问道:“张郎拉多大弓?骑马技术怎么样?”褚渊想,将门家的孩子,不就想要个军官当当。谁知张欣泰回答说:“我生性害怕马,没力气拉弓。”

褚渊顿时刮目相看。我们现在想,乱回答,面试不合格。门阀南朝文人瞧不起武人。小小张欣泰明确表态,和军官划清界限。于是组织部长马上安排了一个州主簿,十几岁做了市委秘书长。

军官家的儿子就是军官家的,跑不了做军官。南朝门第森严,你说不当兵就不当兵啦。桓温出身谯国桓氏,还被王谢家人讥笑为“一个老兵”,何况南方竟陵张家。

张欣泰出任宁朔将军,刘宋朝时和萧赜关系处得好。萧赜当皇帝以后,张欣泰出任直阁将军,领禁军,做到羽林监,那是卫戍部队的高级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