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告别在子夜(第8/9页)

如果二十九军能够协力同心,全面对敌,纵使蒋介石的中央军不能及时援救,日军要想顺利拿下平津也是比较吃力的。

你不要看华北已有一师团、三旅团,可是只要一散开来,兵力马上就捉襟见肘了。

为此,香月还玩儿起了“诈术”。

当时有人看到从日军汽车上摔下来一个鬼子兵,开始还一喜,想着这帮浑蛋真该死,就该掉下一个摔死一个。没想到,那个“兵”却很有弹性,摔下来后竟然是一蹦一蹦的。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橡皮人。

又有一次,从车上掉下一个“弹药箱”。打开来,里面全是石子。

在国内师团还未上阵前,香月就用这种办法,整车整车地把橡皮人和石子往前线拉,虚张声势,以吓唬华北军民。

显然,人少,就需要集中。

在发起南苑之战时,香月几乎把所有能集中的兵力都集中到了这一战场,其中包括抽调原在天津附近的朝鲜军龙山师团参战。

因为在他看来,天津是最不用担心的,已经跟自己的后院差不多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臆想中的“后院”却第一个起火了。

7月28日那一天,南苑在激战,天津卫同样枪声四起。

都是突袭,都是要先下手为强,只不过双方的位置更换了一下而已。

当时张自忠正在北平观察动静,与驻天津的第三十八师暂时失去了联系,后者便自动自发地向驻天津的日军发动了猛攻。

直到张自忠“视事”后再次发去急电,第三十八师才撤出天津。

天津这边的火还没扑灭,马上又有了“通县事件”。

通县是冀东伪政权所在地,该县的保安警察队队长张庆余原来是于学忠的部下,早在七七事变前,他就跟宋哲元暗中建立了联系,准备待机反正。

但是通县驻扎着步兵旅团萱岛联队,张庆余担心自己不是对手,因此迟迟不敢行动。

直到爆发南苑之战,香月帮他解开了这道难题——萱岛联队被调到大红门伏击赵登禹去了。

张庆余抓住机会发动起义,把通县残余的日军给灭了个一干二净。

在获悉通县有变后,香月想要调兵过去镇压,可是天津那边火也烧得正旺,两边都要灭火,手上又没这么多兵,一时间,弄得这位华北“驻屯军”司令官顾前难顾后,顾首难顾尾,若不是关键时候张自忠逼走宋哲元,华北形势完全有可能被翻转过来。

这两把火的损失,香月全都记到了张自忠的账上。

等他实际控制华北局势后,便过河拆桥,要踢开张自忠另开一席了。

7月30日,日军占领卢沟桥。当天,北平在政委会之外,又成立了“维持会”。

张自忠虽然一时利令智昏,但他并不笨,马上看出情况不妙。

两会并存,说明人家要准备把你抛掉了。

军人的资本就是枪杆子,现在张自忠在北平还有两把枪:阮玄武旅和石振纲旅,后者原为赵登禹的留平部队。

但是日本人既然想架空你,当然不会允许你再拥有枪杆子,何况还有天津之战的前鉴在那里,你这两个旅要是也不听使唤,再反戈一击怎么办。

一夜之间,阮玄武旅竟被日军围住缴械,整整六千官兵一弹未发,全部交出了手中的武器。

石振纲旅虽然还未被缴械,却也是人心惶惶,连旅长石振纲都感到,要是再不想办法,日本人同样会对自己下手。

于是,这个旅便悄悄地冲出城,去察哈尔投奔了刘汝明。

好了,张自忠现在真的是清汤寡水,没有一兵一卒了。

搞“政治”,他根本不是这块材料,连那些昔日的“把兄弟”,见他已经失势,也赶紧换了副嘴脸,对他再也不予理会。

他已经完全被架空,成了光杆司令,再也无法行使任何实质甚至是形式上的职权了。

8月6日,张自忠不得不在报上发表声明,即日辞去一切职务,随后避入东交民巷。

从主动“视事就职”,到自行辞职,满打满算,仅八天时间。当时就有一家媒体报道说,张某只是拘束地过了八天当委员长的瘾,就被日本人一脚踢开了。

其实对于张自忠本人来说,那意外的两把火,看似烧掉了他的“前程”,却使他从此拥有了灵魂被拯救的机会,倘若再晚一点,水已经快要没过脖子了。

一个月后,张自忠化装潜出北平。

他本意是想回老部队,也与部将联系上了,但是宋哲元明确告诉他,你必须去南京,不能回部队,这是政府的命令。

话虽然没有全部讲出来,但里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

你还认为你有资格带兵吗?把问题讲清楚才是首要的。

只有南下。

动身之前,张自忠与家人作了最后一次告别。此时的他,已经是面黄肌瘦,形容憔悴,见到家人后,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