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步步相逼(第6/9页)
川军看似气盛,不过那是在没吃苦头之前,只要凭籍张飞营之险,击溃川军得力的一部,其余部队将会顷刻瓦解。就像一只气球,再涨得鼓鼓,一针扎上去也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龙泉山之战被滇军视为关键性一役,自然是全力以赴。经过九昼夜的血战,滇军死伤枕籍,下级军官基本打光了,中级军官也损失不少,但坚持到了“最后五分钟”。
九天九夜,川军中攻得最猛的部队相继折戟,在“最后五分钟”内,川军果然开始溃退,并再度被滇军逼回成都。退入城内后,各部队颓丧已极,完全陷于纷乱之中,连担任前敌总指挥的刘湘也唉声叹气,拿不出任何办法。依靠战将之谋略,滇军终于反败为胜,顾赵都相信,攻下成都指日可待。
假如没有成都,可以想见,川军早已士气瓦解,有的要畏战逃跑,有的要保存实力,但正是因为有这座城市在,本土乡情又突然激发起了川军的斗志。
熊克武和刘存厚在“驱滇宣言”中声称,此次出兵“纯为义动,非为利争”,但从他们自己到下面的官兵,心里其实都明镜似的——哪有那么高尚。保卫桑梓的“义”不能说一点没有,不过主要还是如那位川军团长所言,“名为义动,实为利争”。讲穿了,士兵要生活,将领要升官,不然凭什么出生入死,谁的命不是命啊?
当面临山穷水尽,成都在最危难的时候庇佑了本土军队,背靠着坚固的城垣,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能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成都士绅站在川军一方,除发动各街民团上城墙协助正规军守城外,还分头给川军各部打气。
某士绅讲了一番川军若守不住成都,四川将有亡省之痛的道理,然后振臂高呼:“我们成都人誓与滇军不共戴天!”听他讲完,带队司令官当场痛哭:“吾川存亡,在此一举,本司令抱最后决心,非人亡弹尽,决不舍弃成都。”
场下官兵尽受感染,无不齐声高呼:“以死保我四川!”
这一刻,他们的感情是真挈的。
感情点燃了激情,川军鼓足勇气,不惜与滇军展开肉搏,拼死保卫成都。
成都连日不下,大出顾赵意料之外,他们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一方面是攻城战可能旷日持久,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攻下成都,另一方面成都以外的川军已从侧后袭来,此时滇军尽抽主力于龙泉山前线,后路十分空虚,其受到威胁之大不言而喻。
赵顾决定改变作战计划,撤出龙泉山和张飞营,以便收缩战线,整军再战。
退是为了更好的进,但问题在于,当一个人元气大伤的时候,绝不能轻易言退,因为一退,你就可能停不住了。
一个守山,一个攻城,都是苦战,滇军就这样整整熬了半个月,一天都没有好好休整过,早就疲惫不堪。而守城川军则是以逸待劳,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在这场追逐赛中占尽优势。
川军发力猛追,沿途都可以见到落伍的滇军,他们实在太困太乏了,倒在地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川军不用作战,就俘获到了大把大把的滇军。
两手劈开生死路,现在留给川军的是生,留给滇军的是死。
顾赵的整兵再战成为最大的失策。当川军追到泸州时,滇军已然陈尸遍地,有的甚至是人马俱毙,死人俯卧在死马之上,其状甚惨。
赵又新在突围时被击毙,尸体抬回军部时,门口一对红纱灯笼还亮着。
川军收复泸州后,标志着西战场已以川胜滇败告终。接下来,川军又继续分道穷追,进入以重庆为中心的东战场。后来的共和国两大开国元帅当时均各为其主:刘伯承任川军团长,为熊克武的部下;朱德任滇军旅长,为赵又新的部下。民间盛传两位元帅在东战场pk,刘打败了朱,朱德逃回了云南。
实际上,滇军自丢失泸州起,就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和意志。顾品珍在从龙泉山撤出时,下属向他进言,说我们进行的都是不义之战,也不知道究竟要打到哪一天才能止,不如返回老家,关起门把云南治理好,踏踏实实地过点日子。
顾品珍听后微笑不语,这是因为他仍以为自己握有胜算,根本没想到会一溃如斯。顾品珍虽未像赵又新那样死于阵前,却染上了重病,导致卧床不起。
顾品珍面容憔悴,他的眼前全是战死于荒野的滇军,这些云南子弟兵曾跟着蔡锷参加过云南起义和护国战争,可是热血换来的荣誉以及宝贵的生命,就这样因为上层某几个人的私利而扫地以净。
我们进行的确实是“不义之战”,我们要回家。
能与川军在东战场继续角力的是黔军。黔军向来都是跟着滇军混,滇军退走,黔军一对一根本就打不过,很快,滇黔军残部就都退往贵州,自此再无力入川。随着滇黔军共同“侵川”的历史结束,四川完全收回了原先由滇军占有的自流井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