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5/10页)
1900年1月15日,八个重点区域已经完全夷为平地,扑杀了不计其数的可能将致病跳蚤携带至未染病区域的老鼠。看上去,人们似乎总算阻止了一场瘟疫的大爆发。三千名华人住进了难民营,防止他们扩大染病范围。但还有数千人逃往狭窄的棚户区,在那里藏身。老鼠们传播不了的疾病,由他们来传播。当天晚上,报告传到总部,又发现了新的死亡病例,疾病仍在传播。现在,对于惠普尔医生来说,事态严峻而明确,瘟疫并未停止蔓延,火奴鲁鲁仍然危在旦夕。
16日,他再次召集医生。这群人现在精疲力竭,他们知道下一个礼拜将多么可怕。通过调查,瘟疫主要集中在唐人街北区,即将蔓延到全城。大家知道,他们要么采取最后的措施将病毒赶回去,要么就得把所有人的性命葬送在这种暴烈的瘟疫手里。他们知道的唯一办法,就是焚烧。惠普尔医生首先发话:“我们的搜索队昨天发现了二十九个新病例。”
“哦,见鬼!”哈维医生心急如焚地喊道,他把双臂交叉着放在桌上,支着脑袋,拒绝在讨论中发言。
“这个礼拜,所有的病例和大部分死亡病例都集中在朝山的区域,”惠普尔指着地图说,“我们得感谢上帝,病毒的发展方向是朝着城外,而不是向着市中心。”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一位年长的医生说,他在面山区发现了七个新病例。
惠普尔医生迟疑了一阵,然后说道:“我们的任务显而易见。”
“你的意思是,把整个外围地区全烧光?”
“我就是这个意思。”
“耶稣啊,那些人会怒不可遏。他们绝不会同意的,惠普尔。”
惠普尔医生用手按着额头,恳求说:“你们有别的办法吗?”
“我并不是说,要么这样,要么那样,”年长的医生解释道,“我是说……见鬼,惠普尔,这个地方至少有五百户人家!”
“每户人家都得了腹股沟淋巴结瘟疫。”
“我不想参与这样的决定!”年长的医生抗议道。
“我也不想!”另一个喊道,“基督啊,惠普尔,那可是半城的人啊!”
哈维医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双臂支着头,用尖锐的嗓音问:“如果你的胳膊被感染了血毒症,一定会危及全身,你们会怎么做?”
没有人搭腔,过了一会儿,哈维医生用拳头一捶桌子,喊道,“那么,你们他妈的到底会怎么做?你们会把胳膊砍了!把那些地方烧了。现在就去!”
“只有政府才能做这样的决定。”惠普尔慢吞吞地说,“但是一定得这么办。”
“我们都要退出这次会议。”两名医生警告道,“这要记入会议记录。”
哈维医生喊起来:“我不退出,把这个也记进去。把那该死的城市烧了,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1900年1月18日,紧急会议决定将火奴鲁鲁相当大的一块区域进行焚烧。这是一次对大多数人口进行的孤注一掷的拯救。数个染病区被红色标记出来的时候,有两点事实显而易见:这些区域并非位于城市中心,但却位于住宅区;那里的居民几乎全都是华人。两名内阁成员看着地图,眼含热泪,一个有着大半夏威夷血统的姓休利特的问道:“为什么厄运总是落在那些最无力承担的人身上?”
“瘟疫在哪里,就烧掉哪里。”一个来自黑尔家族的内阁成员说,“这次落在华人身上了。”
“别说了!”主席喊道,“已经有了不堪入耳的传闻,说我们要把唐人街烧掉作为惩罚,因为伯爷们离开了甘蔗地。我不想在这间房间里听到任何那种诽谤。我们烧掉中国城,是因为那里有疫病。”
带有夏威夷血统的那位休利特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威吓:“你会不会把这里烧掉?”他用力拍着地图上豪类居住的区域问道,“假如瘟疫侵袭的是这里,你会把自己的房子都烧掉吗?”
“瘟疫没有侵袭我们的房子。”主席答道,“瘟疫去的是华人那儿。”
1月19日,消防部门全员放假,并通知大家尽量多睡觉,以便为20日的艰苦工作做好准备。《火奴鲁鲁邮报》在那天的编者按中说:“我们祈求全城居民明天特别保持警惕,注意飞过的火星。尽管消防部门最能干的小伙子们已经一次次证明,他们知道如何能够只点燃一座房子,而不会殃及毗邻的房屋。但他们现在面临的任务极其艰巨,增加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可能会引发全城大火。全城的扫帚和水桶都必须随时放在手头。”
烧城的消息传到唐人街,引发了一阵恐慌。很多人试图硬冲出把每个人困在瘟疫区的警戒线。有些人的家即将被夷为平地,人们便把他们囚禁起来。他们面色阴沉,列队走到位于庞奇鲍尔山坡的难民营,在那里,他们可以向下看到身遭厄运的家园。看到那些他们如此辛勤劳动才换来的房子,这激起了他们静默的愤怒。那天夜里有很多不堪入目的场景。有一个懂一点英语的华人冲到约翰・詹德思太太家——庞奇鲍尔山坡营地的管理者——高声喝道:“你们是故意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