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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和共产党合作对话,”宋玉花说道,“坚持要和共产党斗到底,直到共产党屈服,然后他才会把枪口转向日本人。绑架他的将领威胁说,如果他继续和共产党作对,将是死路一条。”

“那么蒋介石怎么说?”

“他当然拒不答应,并且反复强调共产党一定要向他投降。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关起门来,坐在床上读《圣经》。”

“怎么会这样!”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现在,他们已经陷入僵局,很可能会杀了他。”她说着,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期盼。

他看了她一眼。

“总得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她有些激动,“看看吧,日本人的军队离北平和天津已经多么近了。如果这些城市沦陷,我们也没有希望了,沦陷也是迟早的事,现在,水已经烧上,我们只是在慢火温水锅里的游鱼罢了。”

“只要他们离我们还远,只要目前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只要这个城市的人们还会涌进我的舞厅,在音乐中起舞,”林鸣说道,“那么,我们,还有我们的美国爵士音乐家们,就会守在这里。”他对着下面的舞台抬了抬下巴,托马斯正好完成了一支曲子,从钢琴凳上站起来,面对着他的乐手们。

“那么,奥格斯特在的时候,”他们听到托马斯说,“你们是怎么演奏曲子的?对照着五线谱,还是对照着字母谱?”

“五线谱?”小号手塞西尔.普拉特惊叫起来,“还字母谱?我们就跟着奥格斯特呗。”

他听到身边响起了几声窘迫的笑:“难道我们现在没人可以跟了?”

“难道你们喜欢那样跟着演奏吗?”托马斯说道,他感觉现在是时候了,该开诚布公地亮出自己的底牌了。“可是,告诉你们吧,没有五线谱或者字母谱,我就演不了,一贯如此,很抱歉。所以,如果有人可以照着谱子演奏的话……”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蔓延开来,然后,小提琴手的声音传了过来:“兄弟,你会给我们乐谱吗?”

在上面一直观察着的林鸣和宋玉花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你难道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出来?”鼓手问道。

“我会的。”托马斯说道。

包厢里,宋玉花对林鸣说:“你得给他找个乐谱抄写员。”

“马上去办。”林鸣表示同意。托马斯需要一位助手跟在他身边参与排演,把整夜演奏的乐曲都记录下来。在上海,通常来说,这些人就和下人一样,是廉价的劳动力,给点小钱就够了。

“有几个人想要五线谱?”下面的舞台上,托马斯开腔了,说着举起了手。有几个人能够读谱。“那么字母谱呢?”其余的人举起了手。他做了些记录,然后坐下来开始弹奏下一支曲子的过门和声,那些音乐家迟疑了一下,也都跟着他了。簧片已经舔湿,铜管也已高举,他们放慢了节奏等着他跟上来。

排演结束的时候已经六点钟了,托马斯走向大厅向每个人告别,再次表达他的感谢和对奥格斯特离去的惋惜。他对号手们尤其友好,而且,凑近了看,演奏萨克斯的兄弟比他想象中更年轻,他有点疑惑,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到国王乐队的。他还注意到,这时,林鸣和宋玉花的包厢里已经没人了。

“这两个兄弟,还是孩子啊。”阿隆佐看他注意到那兄弟俩,就在他身边说道:“他们可比六个大人还能来事,你就等着他们给你惹麻烦吧。”

“真的?哦,对了,你看到林鸣了吗?他刚才就在左边舞台上面的包厢里。”

“当然看到啦,”阿隆佐说道,“那是大老板的专用包厢。有时候,到了下半夜,他也会来露个面,等你看到他,你就能猜出他是谁了。”

“老板?”托马斯疑惑地问道,“就是他们那家公司的老板吗?”

“公司?”阿隆佐盯着他看了半天,揣摩许久后笑了起来,“是林鸣对你说的吧?”

“他是对我说过,他的父亲是同望公司的老板,而且,对皇家剧院有控股权。”托马斯记得很清楚,这些都是他的新朋友对他说的。

阿隆佐微笑了一下,他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嗯,也可以这么说吧。青帮的确拥有同望公司的绝大部分,这个,如果你不想知道,就当作没听到吧……”

“不不,当然想知道。”托马斯很尴尬。他了解更多的情况,才不会显得一无所知,否则的话,他什么都蒙在鼓里。当然,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他本来就蒙在鼓里:“告诉我吧。”

“毫无疑问,林鸣是为青帮做事的,那是中国最大的三合会,而他的父亲就是总头目。”

“他的父亲?”

“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托马斯尽量让自己显得很镇定沉稳,“那么,三合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