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的冷战之路,1945~1948(第6/21页)
1945年12月2日,苏联媒体发布一项政府命令,允许亚美尼亚人从国外返回苏联的亚美尼亚共和国。12月20日,苏联报纸发表了一篇由两位权威的格鲁吉亚学者写的文章——《论我们对土耳其的合法要求》。这篇文章(以他们早些时候写给莫洛托夫和贝利亚的备忘录为基础)呼吁“世界各地的公众舆论”,帮助格鲁吉亚收回几个世纪前被土耳其占领的“祖上的土地”。南高加索此时也有传闻说,苏联正准备与土耳其开战。有迹象表明,保加利亚和格鲁吉亚的苏联军队正在备战。
1945年12月初,与苏联开战的传闻在伊斯坦布尔引发了大规模民族主义反苏示威活动。在向莫斯科报告这些事件时,苏联大使S.A.维诺格拉多夫(S.A. Vinogradov)建议,把它们作为“法西斯主义威胁”的证据通报华盛顿和伦敦。他还建议以此为借口,断绝与土耳其的外交关系,并“采取措施确保我们的安全”——这是做好军事准备的委婉的说法。但是让这位大使颇受打击的是,12月7日,斯大林拒绝了维诺格拉多夫的建议。“亮出武器就带有挑衅的意味,”他在电报中说。这是指这位大使想动用武力勒索土耳其。接着,斯大林要维诺格拉多夫“不要冲动,不要提出草率的、有可能导致我国政治局势恶化的建议”。
克里姆林宫的领袖仍然希望化解西方列强对苏联向土耳其提出的领土要求的日益强烈的抵触情绪。对“亚美尼亚牌”和格鲁吉亚学者来信的时机安排,就是为了影响1945年12月16~26日的莫斯科外长会议的讨论。克里姆林宫的统治者希望,届时要能够让拜恩斯感到高兴,而不是把他吓跑。此外,斯大林经过权衡,还调整了他的方向,把精力从土耳其转向伊朗,因为在当时看来,苏联的扩张在那里取得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斯大林对伊朗的政策再次试图把重要的战略目标与地区性的以及国内的民族主义动员结合起来。伊朗在二战期间开始被吸引到德国的轨道上。1941年,在希特勒进攻苏联之后,苏军和英军占领了这个国家,并沿着英俄两大帝国在世纪初的利益分界线大致划分了占领区。根据雅尔塔和波茨坦协定,这些军队将在战争结束后六个月内撤出伊朗。不过,在此期间,政治局决定要得到伊朗石油的开采权,并在遭到德黑兰政府拒绝时,决定利用南阿塞拜疆(属伊朗北部)人民对伊朗和西方施压。苏联的阿塞拜疆共和国领导人米尔·贾法尔·巴吉罗夫(Mir Jafar Bagirov),多次请求斯大林利用苏联占领伊朗北部地区的有利形势,实现苏伊两国阿塞拜疆人的“重新统——”。历史学家费尔南多·沙伊德(Fernande Scheid)认为,斯大林决定利用阿塞拜疆人的民族主义情绪,同时又企图玩弄“相当老式的强权政治游戏,在不损害他与自己盟友关系的情况下,捞取尽可能多的好处”。
石油是克里姆林宫考虑的最重要的问题。1942年,希特勒的机械化部队向格罗兹尼和巴库的炼油厂猛扑,这让苏联注意到了“争夺石油”这个更广泛的问题。苏联石油部部长尼古拉·巴伊巴科夫(Nikolai Baibakov)回忆说,1944年,斯大林突然问他,要是有机会,西方盟国是否会“彻底击败我们”。如果西方列强让苏联无法得到石油储备,斯大林解释说,那苏联所有的武器都会成为废物。在离开斯大林办公室的时候,巴伊巴科夫在想,苏联需要“很多很多的石油”。
在整个战争及苏联占领伊朗期间,苏联人一直想让他们在伊朗北部的石油开采权合法化。在英国利益集团的支持下,反共的伊朗政府和伊朗议会的多数派,成功挫败了这些企图。1944年8月16日,贝利亚向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报告说,“英国人,可能还有美国人,暗中阻挠把伊朗北部的油田转让给苏联”。报告强调说,“美国在伊朗的俾路支地区开始积极为本国公司争取石油合同”。报告认为,“美国在中东的石油政策的成功,开始侵犯到英国的利益,从而加剧了英美之间的矛盾”。贝利亚建议,关于伊朗北部的石油开采权问题,要争取与伊朗达成协议;他还建议,“苏联应做出决定,参加英美的石油谈判”。最后这个建议暗示苏联可以加入三大国在伊朗的石油俱乐部。
对最后一点斯大林没有理睬,但他实施了第一个。作为苏联战后经济计划的一部分,伊朗油田的开发,连同苏联乌拉尔山脉以东地区的石油开发,乃是他优先考虑的问题。1944年9月,莫洛托夫的副手、同时也是斯大林的被保护人谢尔盖·卡夫塔拉泽(Sergei Kavtaradze),前往德黑兰要求得到石油开采权。伊朗总理穆罕默德·赛义德(Muhammad Sa'id)顶着巨大的压力,拒绝在战争结束和外国军队完全撤离伊朗之前就进行谈判。1945年6月,苏联对伊朗的政策进入到一个更具侵略性的新阶段。在与莫洛托夫、卡夫塔拉泽和巴吉罗夫这“三驾马车”商量后,斯大林下令在伊朗北部[班达-沙赫(Bender-Shah)和沙希(Shahi)]进行石油勘探,并在9月底开始钻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