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5/32页)

他说得不错。在潘普洛纳,阿莲娜激动地找到了一名吟游诗人,他记得和一个红发英格兰青年搭过话,小伙子向他打听自己的父亲。

当这支疲乏的朝圣者的队伍缓缓穿过西班牙北部,朝海岸进发时,她又见到了好几名吟游诗人,大多记得杰克。她越来越兴奋地意识到,大家异口同声说他是在孔波斯特拉,而且没人遇见他往回走。

这就是说,他还在那儿。

她的身体虽然更疼痛了,可是她的情绪却益发高涨。临近旅程的最后几天,她几乎乐观起来了。时值仲冬,但天气仍很晴暖。婴儿如今已经半岁了,结结实实,高高兴兴的。她觉得,在孔波斯特拉一定能找到杰克。

他们在圣诞节那天到达了。

他们径直来到大教堂,望了弥撒。大教堂里自然是人山人海。阿莲娜在教堂中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一张张面孔,但杰克不在。当然,他不那么虔诚;事实上,除了干活儿,他从来不去教堂。等她找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她上了床,但激动得难以入睡,心里想着,杰克也许近在咫尺,明天她就会见到他,亲吻他,给他看他的孩子。

头一道阳光照射的时候,她就起身了。小家伙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吃起奶来很烦躁,用牙床咬着她的奶头。她匆匆给他洗了一把,就抱着他出去了。

她走在布满灰尘的街道上,在每一个拐角都盼望着能看到杰克。他看到她时,会多么惊喜啊!然而,她在街上没看到他,于是便开始到租房子的地方去问。等人们开始上班以后,她又到各个工地去打听建筑工匠。她会用卡斯蒂利亚方言讲建筑匠和红头发这样的词,何况,孔波斯特拉的居民都习惯外国人了,因此,她还能和他们交谈;但她没找到杰克的踪迹。她开始忧心起来。人们不会不知道他的。他可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忽略的人,他该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了。她也十分留心他那种独特的刻工,但她没见到一个。

上午过了一半,她遇到了一个邋遢的中年妇女,她开着一家小客店,而且会讲法语,她说她记得杰克。

“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他是你的男人吧?这地方没一个姑娘能在他那儿取得什么进展,真的。他在仲夏时分来的,不过没待多久,真遗憾。他也不肯说,他要到哪儿去。我喜欢他。要是你找到他,替我好好吻他一下。”

阿莲娜回到她的住处,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婴儿哭泣起来,她这一次没去管他。她疲惫不堪,失望至极,十分想家。这太不公平了:她一路追他到孔波斯特拉,但他又跑到别处去了!

既然他没有返回比利牛斯山,而且从孔波斯特拉再往西,除了一条狭长的海岸线和通往天尽头的大洋,已经再无其他,杰克一定是又往南走了。她得再次上路,骑着她的灰马,抱着她的孩子,前往西班牙的腹地。

她不知道,她还要离家再走多远,她的朝圣才能到头。

杰克在托莱多和他的朋友拉希德·阿尔哈伦一起过的圣诞节。拉希德是个受了洗的撒拉森人,靠从东方进口香料,特别是辣椒,发了大财。他俩在大教堂的正午弥撒上相遇,然后在暖和的冬日中,穿过狭窄的街道和芳香的市场,往回走。

拉希德的住房是用令人目眩的白色石头盖的,还在一个院子的四周修了喷水池。院中多荫的连拱廊,使杰克想起了王桥修道院的回廊。在英格兰,连拱廊可以挡风遮雨,可是在这儿,其目的都在于隔绝烈日暴晒。

拉希德和他的客人们坐在地面的坐垫上,吃着一张矮桌上的东西。男人们由妻女和侍女伺候。这些侍女在家中的地位有点让人生疑,作为一名基督徒,拉希德只准有一个妻子,但杰克揣测,他不声不响地漠视教会不准纳妾的规定。

拉希德好客的住所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女人。她们个个美貌异常。他的妻子是个轮廓鲜明、相貌端庄的妇人,有着光洁的深棕色皮肤,浓密的油黑头发和晶莹的棕色眼睛,他的女儿们和她属同一类型,只是更苗条一些。他一共有三个女儿。长女已经和在座的一位客人订了婚,这位未婚夫是城里一个丝绸商的儿子。“我的拉雅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儿,”拉希德说,这时她正绕着桌子,让客人们在她手中的一盆香水中蘸手。“她认真、听话又漂亮。约瑟夫是个幸运儿。”那位未婚夫点了下头,承认他交了好运。

次女非常骄傲,甚至高傲。她听到夸奖她姐姐,看来很不痛快。她从一个黄铜罐里给杰克的酒杯中倒着一种饮料,同时垂下眼睛看着他。“这是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