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6/9页)

电话那边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王蒲忱又想咳嗽了,可跟建丰同志通话是不能像平时那样咳嗽的。但见他立刻掏出了火柴,用肩膀夹住了话筒,腾出了手飞快地擦燃了火柴,又立刻晃熄,火柴头上便冒出一缕磷烟,他赶紧将火柴头凑到鼻孔边,将那缕磷烟深吸了进去。

很奏效,这一招竟止住了他的咳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话筒里又传来了建丰的回响,“何其沧不应该给李宗仁打电话。陈继承已经抢先报告了总统,告了李宗仁的状,并说这一次再不让他抓共产党他就请求辞职。我问了侍从室,总统当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因此南京这边不可能给陈继承施加压力……”

王蒲忱:“那真给梁经纶同志用刑吗?”

“你的意见呢?”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没有了回响,就像真人站在耳边说话!

王蒲忱是三伏天都不流汗的,这时心里吃惊,仍然没有流汗,却用手在额上擦了一下,擦的显然不是汗:“真用刑分寸很难把握,建丰同志。用轻了倒不是怕陈继承不满,而是极可能引起共产党的怀疑。用狠了经纶同志是否能够扛得住?我的意见,能不能让曾可达同志那边想想办法,通过别的关系把梁经纶同志保出去?”

“什么理由?”这次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露出严厉了,“曾可达的任务是对付贪腐,你的任务是对付共产党。你跟曾可达是两条绝不允许交叉的线!你的身份在组织内都是保密的。事情到了你那里往曾可达那边推,想破坏组织原则吗?”

“我接受你的批评,建丰同志。”王蒲忱必须坚定地表态了,“我单线处理,亲自去处理,随时将情况向你报告。”

“怎么亲自处理?说出具体意见。”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缓和了些。

王蒲忱一边急剧地想着一边还得及时回答,这时就是考验他的时候了:“是,建丰同志。我的具体意见如下:一、我亲自刑讯,尽量做到不要太伤害梁经纶同志,同时不引起任何人对梁经纶同志的怀疑。二、我的第一条意见必须建立在第二条意见的基础上,那就是梁经纶同志要能够经受刑讯,什么也不说;我很难排除梁经纶同志经受不住考验的可能性,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住了。

“说下去。”建丰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不让他停。

王蒲忱:“是。我会及时让他停止说话,但这样一来梁经纶同志就可能要退出组织……这样是不是有些可惜,甚至打乱了建丰同志的整体安排……”

“你不觉得自己的意见太多了吗?”

王蒲忱一怔。

“好好考虑你的第一条意见,收回你的第二条意见!”紧接着就是建丰那边挂电话的声音。

王蒲忱听见那边的电话挂得零乱地响了好几下,显然是话筒放下去时没有准确地搁到话机上——他感觉到了建丰同志的心情非常不好!

心情都不好。王蒲忱蒙在那里,终于憋不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装在铁门边的电铃刺耳地响了起来。

王蒲忱知道这是发生了紧急情况,一边控制着咳嗽,一边向那条厚重的铁门走去。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大门院内。

就是当时方孟韦开车来救崔中石的那个大院。

大院里还是那栋二层楼,王蒲忱从一楼走廊走到门内就站住了。

隔着窗,他看见大院里站着马汉山,他身旁站着方孟敖!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排的青年军!

军统的人比他们少些,全站在楼外的阶梯前,全提着手枪,一排挡在那里。

“拿着枪干什么,内讧吗?”马汉山盯着那个执行组长。

“老站长,不是他们逼迫您来的?”执行组长兀自疑惑地问马汉山。

“谁逼迫我了?谁敢逼迫我?”马汉山向所有的军统们都扫了一眼,“把枪都收起来!”

正如王蒲忱所言,马汉山还真能指挥北平站的军统,军统们都把枪插回了腰间。

王蒲忱隔窗看在眼里。

“有个梁经纶是不是抓到这里来了?”马汉山又问执行组长。

那执行组长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瞟了一眼站在马汉山身后的方孟敖。

“看他干什么?我带来的。梁经纶在不在这里?回话。”马汉山不像受胁迫的样子。

执行组长这才答道:“在。老站长,王站长也在。这个人是他亲自在审。”

“审出是共产党了吗?”马汉山这句话问得很上心。

方孟敖也盯住了那个执行组长。

执行组长:“还没有。”

“不是共产党抓什么?添乱嘛。”马汉山回头望向方孟敖,“叫弟兄们在外边歇着吧,我带你去放人。”

“马局长。”一楼的大门开了,王蒲忱出现在门外,紧接着门又在他背后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