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建安风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第10/21页)

曹操当然推脱啦。

董昭就游说大臣们,游说的结果呢,是大家一致认为曹操应该晋级“公爵”,加颁“九锡”,用以表彰曹操的特殊贡献。

公爵是爵位中最高级别的。通常情况下,伯爵就极其罕见了,一般的顶多封个侯爵。曹操又不是皇室宗亲,这时候贵为丞相,被封为一等侯爵,按常理也就到头了。加封公爵,那就等于要给曹操封个诸侯国!

颁“九锡”则更可怕。

“锡”同“赐”,“九锡”就是天子赏赐给有特殊贡献的诸侯王、大臣九种礼器。按《礼记》记载,这九种礼器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即校音器,古代音律有神圣的意义)、朱户、纳陛(上朝时的贵宾通道)、虎贲(贴身勇士)、斧钺(可以诛杀有罪者,即民间常说的“上打天子下打臣”紫金锤、尚方宝剑一类的凭证)、弓矢(可以征伐不义的诸侯),以及秬鬯(音同“巨唱”,祭祀用的香酒)。

这些礼器通常只有天子才能使用,形式的表征意义远大于使用价值,颁赐九锡,往往意味着敲响了旧王朝的丧钟。

满朝文武绝大多数都“顺应天命”、极力赞同,纷纷上书“劝谏”汉献帝给曹操封公爵、加九锡。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一个人站出来极力反对!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反对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头号谋士——尚书令荀彧荀文若!

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中说过一段话,大意是说在社会动荡的时候,会产生两种道德体系、两种价值标准,知识分子也会分成两类人。第一类人郁郁不得志、栖栖遑遑、常能感受到痛苦;而另一类则视乱世为机遇,能享受荣华富贵、显达于世。

为什么呢?

陈寅恪分析认为,士大夫中的第一类人,由于他们有坚守的信念、耿介真诚,常常具有理想主义的情怀,所以不善于用“新旧两套标准”来应付社会,心中理念又和现实格格不入,所以就处处碰壁、痛苦异常。

第二类人呢,他们没有固定的信念,贪图眼前的荣华富贵,不惜牺牲人格尊严而逢迎谄媚。他们大多数是功利主义者,善于利用两种道德、价值标准,来应付周遭环境,所以他们往往混得比较开,富贵荣显、身名俱泰。

从价值观上来说,我们高度赞扬坚守信念、耿介真诚的前者,贬斥两面三刀、庸俗油滑的后者。

但现实却往往相反,大多数人会选择后者——他们会说:“道理确实是那样,但现实却是这样。”于是,大多数人成为丢弃信念、苟且活下来的庸鄙者。这些人越来越多,最后就叫嚣“活下来、活得好才是王道,至于理想、信念、道义什么的,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这就是在不健康的环境中,为什么正直的人往往活得比较艰辛,而“聪明识时务者”都混得很好的原因——因为后者可以没有底线。

汉末三国两晋时期,社会动荡、军阀混战,正是儒家式微、社会变革的时代,所以这两类人的特征也表现得非常突出。

先不说董昭之流,且来看看荀彧,他绝对是心怀理想、真诚耿直的第一类士大夫。

荀彧本名门大族之后,祖父、父亲、叔伯都是一时名臣。荀彧并不是一个呆板的书呆子,也不是一个流于虚伪的“小人儒”,他不尚虚名、眼光独到、心思缜密、不拘小节,有很强的政治才干。

荀彧为曹操出了很多关键的计谋,比如建议奉迎汉献帝至许昌、为曹操保全兖州三城、献计扼袁绍于官渡,等等,并且推荐了钟繇、荀攸、陈群、杜袭、郭嘉等大量人才,曹操一直称荀彧是自己的“张良”。

但在荀彧的心中,他称臣并为之出谋划策的,从来都是汉室,而不是曹操。《后汉书·荀彧传》说荀彧:

见汉室崩乱,每怀匡佐之义。

所以,荀彧从心里是忠于汉室的,他从政,是为了实现儒家忠君爱国、治平爱民的政治理想。

一开始荀彧帮助曹操,是因为那时候的曹操,确实有匡扶汉室的心愿,在诸多军阀中独树一帜。他帮助曹操成长,也是希望曹操强大之后能辅佐汉室,如此汉朝才有复兴的机会。

可是,随着曹操的势力扩大,再加上底下人不断地哄抬、推波助澜,曹操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不臣的心思就越来越明显了。

早在曹操打败袁绍的时候,曹操领了冀州牧,企图趁机扩大冀州的领地。荀彧就提出过建议,阻止了曹操越轨的行为。

这一次董昭又联合百官,“进谏”给曹操封爵颁锡,曹操谋朝篡位的心思暴露无遗,眼看汉室岌岌可危,荀彧又怎么能沉默呢?

或许朝中还有大臣也忠心汉室,可是大都畏惧曹操的势力,所以卑屈顺从。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荀彧站出来,慷慨进言,加以阻止,荀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