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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森德颇具艺术家的特点。他神色忧郁,虽有一副地中海型的英俊相貌,却缺乏任何温暖的成分,冰冷得有如罗马的大理石雕像。马斯基林质疑他如何与其他人和睦共处。“我会保持沉默,”汤森德回答,“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做我的事。我并不是很喜欢来这个地方,也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马斯基林虽然不太情愿把这位阴沉的艺术家列进名单,但汤森德是所有申请人中唯一对颜料和透视观念拥有完整知识体系的人,对他们将会有很大帮助。马斯基林翻看过他带来的素描本,证实他的确具有绘画天分,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过一阵子他就会放松了。”马斯基林乐观地说。

但诺斯还是有点不放心。“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家伙,要他微笑简直比登天还难。”

杰克·福勒中士是少数提出申请转调来这里的正规军人。福勒在二十一岁生日时入伍,至今已十九年,而最近七年全在中东地区服役。过去他经常感叹没能赶上第一次世界大战,而现在他却被编进了后勤单位。他向来恪守军规,且拥有军用驾驶执照,因此所属单位的指挥官十分倚重他,拒绝让他调到前线的战斗单位。听说马斯基林和总部颇有渊源,他便立刻换上浆得笔挺的军服,大步流星地来到这里,要求面试。

在这支杂牌军中,福勒就像鲸鱼来到了沙漠般格格不入,但马斯基林很清楚,凭此人对开罗、本地方言和繁杂军事程序的熟悉程度,在这个单位中一定会大有作为,便欣然答应替他提出转调申请。“我们很欢迎你加入,如果转调申请过得了关的话。”马斯基林说,同时伸手想表达祝贺之意。

福勒却笔挺地立正,一动不动,双肩往后绷得让左右两片肩章都快碰到了一块,然后漂亮地向马斯基林行了个军礼。“敬礼!”他中气十足地吼道。

马斯基林只好急忙笨拙地举手回礼。福勒中士做了一个标准的向后转,迈步走出帐篷,诺斯这才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让正规军人加入了?”

贝斯雷上校的办公室帮助马斯基林进行人事调度的文书作业,让这五个人以最快速度调至阿巴西亚营地。这群人兴致勃勃地准备一展身手,却发现竟然完全无事可做。所有支持或补给的申请都必须通过总部的正式渠道运作,而在这个固定的渠道中,根本没有这个魔术创造单位的位置。若在和平时期,总部的一些低阶军官或许还可能分派一点工作给马斯基林,但这里可不比宁静的法汉镇。在德国大军压境、战事就在盆地外围如火如荼的此刻,没人有时间认真考虑一位魔术师在战地上能做什么有价值的事。

马斯基林只好再次亲赴灰柱廊。和上次一样,他的名声反而成了阻力,没人认真接待他。少数愿意见他的军官,提出的都是请他表演一些小戏法以娱乐大家的请求。

对这些新加入伪装实验小组的成员来说,这段时间可说是最尴尬的时刻。其他部队都摩拳擦掌准备投入“简短行动”,他们只能坐在帐篷外晒太阳聊天,度过炎热而漫长的一天又一天,唯一的消遣就是统计拍死的苍蝇数量。

马斯基林尽力安抚手下。“我知道你们都急着找事做,”他说,“相信我,我也和你们一样。但我们是新部门,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必须耐心等下去。”

“要记住,”诺斯补充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彼此有了了解,互相打听背景,试探各人的幽默程度,比较和吹嘘过去的经验,于是慢慢产生了一种同志间的情谊。不过,此时的他们虽无事可做,但就算真有事,也还不会协手合作。身强力壮的希尔成为最爱开玩笑的人,而“钉子”格雷厄姆却总是如陪审团主席般严肃。罗布森外表虽弱不禁风,却经常参与顽皮的希尔捉弄人的把戏,甚至亲自煽动了好几次。至于担任这个小组军需官的福勒,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军人的样子,因而努力保持职业军人的风范。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那位画家汤森德,他一直保持冷漠,传达出清楚的讯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以什么眼光看待他。

他们的谈话涵盖所有男性话题,但大部分还是与战争和女人有关。他们之中没有人由衷地把丘吉尔视为军事总指挥,但也都同意,基于爱国情操,他们必须支持这位国家的领导人。但在女人方面,他们就没这么容易达成共识了。

“每个男人背后都需要一个忠贞的女人,”一天下午,福勒如此对他们说,“这天经地义。”

“话是没错,”希尔说,“好替他把晚餐放在托盘上端来。不过我告诉你,如果要我在女人和摩托车之间作出选择,我每次都会选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