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研究院迁台前后(第11/12页)
一、我之身体虽坏(久患血压高),然久病之后转不以为念。绝无于此困难之时,舍同事同学他去之理。
二、去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以在美开会,须国内去人方足法定人数,故曾来电约去,期为2月8日。斯年以为此时去开会,必有谣言。明知有此一行,或可为台大募几许钱,然权衡轻重,仍不去,故当时立即电复不去(来往信件均在陈秘书渝生处,愿看者可自由取阅)。
三、半年多,校外攻击斯年者,实不无人,彼等深以不能以台大为其殖民地为憾。然彼等原不知大学为何物,故如遂其志,实陷本校于崩溃。鉴于一年来同事同学对斯年之好意,值此困难之时,决不辞职,决不迁就,决倍加努力,为学校之进步而奋斗(下次校刊中登出此事有关文件)。35
1950年12月20日下午,傅斯年列席省议会第五次会议。参议员郭宝基咨询有关台大的问题,包括国民党教育部从大陆运到台湾保存在台湾大学的教育器材的失盗和放宽台大招生尺度问题。素来疾恶如仇的傅斯年大受刺激,情绪失控,突发脑溢血,倒在议会大厅,经抢救无效,当晚去世。
12月31日,是傅斯年追悼大会举行的日子,追悼会在台湾大学法学院礼堂举行。礼堂正中,悬挂着“国失师表”的挽幛。史语所的挽联是:
廿二载远瞩高瞻,深谋长虑,学术方基,忍看一瞑;
五百年名世奇才,闳中肆外,江山如此,痛切招魂。
台湾大学的挽联是:
早开风气,是一代宗师,吾道非欤?浮海说三千弟子;
忍看铭旌,正满天云物,斯人去也。哀鸿况百万苍生。
钱穆的挽联是:
文章一世人何在?
风义千秋史必存!
听说傅斯年猝然离世,留在岭南大学的同窗、姻亲陈寅恪既震惊又伤感。他以隐喻的方式述心曲,写了一首题为《霜红龛集望海诗云:“一灯续日月,不寐照烦恼,不生不死间,如何为怀抱”感题其后》的诗,诗曰:
不生不死最堪伤,犹说扶余海外王。
同入兴亡烦恼梦,霜红一枕已沧桑。36
《霜红龛集》是清初傅青主的诗文集,陈寅恪借以暗喻傅斯年。他将此诗分赠故旧门生,以寄哀思。
寓居美国的胡适写信给傅斯年的遗孀俞大綵:
自从孟真的不幸消息证实以后,我天天想写信给你,总写不成!十月廿一日我发了一短电给你。……孟真的天才,真是朋友之中最杰出的,他的记忆力最强,而不妨碍他的判断力之过人。他能做第一流的学术研究,同时又最能办事,他办的四件大事:一是广州大学的文学院(最早期),二是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三是北大的复员时期,四是台大,都有最大成绩。这样的Combination世界稀有。我每想起国内领袖人才的缺乏,想起世界人才的缺乏,不能不想到孟真的胆大心细,能做领袖,又能细心周密的办事,真不可及!
孟真待我实在太好了!他的学业根基比我深厚,读的中国古书比我多的多,但他写信给我总自称学生,三十年如一日。我们见面时也‘抬杠子’,也常辩论。但若有人攻击我,孟真一定挺身出来替我辩护。37
傅斯年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那时,台湾当局朝不保夕,无暇顾及大陆迁台的教育界、学术界人士。中研院的先生一部分被收容在台湾大学校内。要想领得一份薪水,就得教若干课程。搞研究的大都口讷,为了生计,也就只好“君子动口又动手”。研究工作却很难提上日程。
史语所迁到台湾,被安插在桃园县南部小镇杨梅镇火车站。在铁路通运公司的一座仓库里一待就是五六年。库房窗户小,闷热不通风。从李庄运回南京,从南京运来台湾的文物古董多不能开箱。图书资料也派不上用场,研究工作处于封闭状态。
傅斯年去世后,董作宾接替史语所所长职,这是代理了多年后的众望所归。他勤勤恳恳,又战战兢兢。1953年10月19日,他接到台湾省保安司令部的函询:“为匪区出版之《太平天国革命文物图录》有何参考必要?敬请查照惠复。”38台湾省保安司令部收到他的解释后,仍于10月28日呈报“国防部”参谋总长周一级上将:“检获由香港寄台大历史语言研究所董作宾,匪区出版之《太平天国革命文物图录》二本,应否准予放行,请鉴核。”39短短几行文字,背后晃动着刀光剑影。台大的学生张春树见证当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