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29/67页)
第58军战力渐渐不支,且战且退地向江西莲花转移。第58军撤走后,刚打完萍乡之战的傅翼第72军一部摸到醴陵,再次跟第27师团交火。此时,醴陵正南、位于耒阳和莲花间的茶陵也爆发激战。王泽浚率第44军先后三次攻击茶陵的第3师团,使得南下途中的第13师团不得不分兵去给3师团解围。
说起来,王泽浚率部攻茶陵之战是为了牵制打衡阳的日军,但实际上这种牵制太过于遥远,对衡阳守军起不到什么作用。
由于湘东陷入混战,使得湘西王耀武集团军也越来越不像一支夹击力量。
湘东这边,执行重庆军委会转进令的杨森已经带着杨干才第20军以及丁治磐第26军和罗奇第37军走了,薛岳手里只剩下王泽浚第44军、鲁道源第58军、傅翼第72军等少量部队,分散在江西莲花和湖南耒阳间。这造成了一个严重后果:没有守卫的重点,攻也攻不上去,守也守不住,于是衡阳外围的形势更加恶化。
这时候,衡阳已经成为整个正面战场上的焦点。
和尔联队那边,已经把范家庄、西禅寺方面的部队回撤,集中兵力再次攻虎形巢。
第29团朱光基团长令西禅寺方向的严荆山率第3营一部驰援虎形巢。激战中,严营长一只眼睛中弹,血流不止,仍强忍疼痛,死战不退,与李振武残部一起,再次把突入的日军打退。
张家山前的黑濑联队残部,已陷入光着膀子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进攻的疯狂状态。
中国守军之勇毅更令衡阳的天空为之色变。在阮成副团长指挥下,日军的五次攻击又被打退。黑濑叫仅剩的还具有突击力量的小野第3大队,以波浪式不间断的方式转而对张家山东南小高地发起敢死进攻。
激战中,守军几乎全部战死,日军冲上张家山东南小高地。
两名中国士兵猛地从尸体堆里站起身,每个人都手持两只手榴弹……
打到7月上旬,衡阳守军的步机枪子弹消耗了五分之三,手榴弹消耗了三分之二,迫击炮弹消耗了五分之四,野炮和山炮弹消耗了十分之九。衡阳城虽还不缺米,但副食已经吃光了,战士们每天以煳米就盐水,营养可想而知。伤兵已超过3000人。由于医疗品开始紧缺,更多的伤员,每天只能用盐水擦洗,伤势恶化者与日俱增。加上7月酷热,露在外面的伤口开始生蛆,对一些重伤员来说,此时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死亡。7月9日当天,衡阳城内一处医护点遭日机空袭,700多名伤员被炸,其中当场死去上百名。方先觉下令转移野战医院,但在日军持续轰炸和炮击下,城中已找不到能容纳大量伤兵的完整场所,最后只能将伤兵们分散于残垣断壁间。
清平人间已遥远,衡阳渐渐变成了一座地狱之城。
这时节在衡阳一年中最热,暴雨又不时而至。第10军将士披烈日暴雨与强敌血拼。蒋介石这时候给方先觉发来一电:“要利用已炸毁之木板,搭盖棚屋,用破门板作上盖,用碎砖作墙,既能避风雨日光,又能防炸弹的碎片,切不要让士兵们露宿。”中美混合空军开始对衡阳进行弹药(主要是山炮弹,但数量有限,每次不到百枚)、食品、医疗品、香烟等其他用品的空投,其中还有最新的《大公报》,报上以“衡阳我军”为栏题,通过留在衡阳的战地记者和航空侦察,每日对衡阳战事进行报道。
由于衡阳地界狭小,空投品有一半飘到日军阵地,让同样面呈菜色的鬼子窃喜。
进入7月中旬后:日军第58师团修复完了长沙黄花机场,被破坏的长衡公路也修复在望,1200辆运送弹药粮秣的日军汽车得以南下。但第68和第116师团的伤亡统计也报上来了,横山勇看完后就坐不住了,立即派人到前线察看情况。高级作战参谋岛贯武治却仍不着急:“衡阳机场既已占领,就无须急于攻取衡阳城,使敌人多少抱有收复失地的希望,诱其反攻,以便围歼敌中央军主力于战场附近,并有利于今后直向桂林挺进。”
岛贯意图在此。
这当然是战术之一种。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想不想攻下衡阳,而是确实一下子攻不下来。
多年后,葛先才发已斑白,追忆衡阳一役时说:“此战,乃我二十余载战场生涯事,最艰苦凶猛、时间最长之一战……若以第三次长沙会战之长沙城守备战来作比较,则有天壤之别。长沙城之战,其惨烈程度,瞠乎衡阳城之后远矣。”
衡阳一战期间,在战斗不太激烈的城北,守军第三师萧圭田第9团的一个连的三名战士,各带三枚手榴弹,渡过了草河,潜入北岸的山区小镇,去采买蔬菜肉食。第10军士兵大多是湖南人,少部分是浙江籍(预10师在浙江成立,浙、湘人各半)。这三名战士,身上同时带着40多封信,和连里一些战士的钱款,他们托战友到小镇上的邮电所,将钱汇给后方的家人。这40多封信,主要写的就是:敌军围城,孤军困守,生还渺茫。如果战死了,家人一定节哀,因为这是为国家、为民族而死,兄妹一定在双亲膝下代为尽孝,妻子受苦把未成年的孩子拉扯成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