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 史(第5/17页)

一项伟大的事业,必须由更加强大的力量加以完成。这两者相遇之时最特别的惊喜,便是出现一位真正的领导者。马努埃尔·达·诺布莱加精力充沛,在得到教区长委托之后,立即启程奔赴巴西,甚至没有留出时间前往罗马亲自接受会长罗耀拉的指示。他那时三十二岁,在加入耶稣会之前,曾在科英布拉大学学习。然而,诺布莱加之所以能为历史铭记,并非因为其突出的理论修养,而是因为他旺盛的精力和高尚的道德力量。由于语言缺陷,诺布莱加无法成为维埃拉(6)一样的伟大布道者,也不是安谢塔(7)一般的伟大作家。在罗耀拉眼中,他是一名战士。在解放里约热内卢的远征军中,他是整个部队的推动力量,也是最高长官的策略顾问。处理行政事务时,他展现出了一名天才指挥的完美才能。他的信件中有明显的英雄义气,证明他从不惧怕任何形式的自我牺牲。在那些岁月里,仅仅为了勘查探索,他们从南到北又由北向南,横跨了整个大陆,在忧虑与危险之中度过了上百个夜晚。在那些岁月里,他成为了长官身边的长官,大师之中的大师。他建造了城市,平息了骚乱。在那个时代,巴西历史上的每一件大事,都与他的名字紧紧相连。收复里约港口,建立桑托斯与圣保罗,征服敌对部落,成立大学,普及教育,解放土著居民,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他的功劳。诺布莱加开创了一切。他的学生与继任者,维埃拉与安谢塔,在巴西的名声虽然更大,却不过继续发扬了他的思想。他们建造的一切,无不在诺布莱加的基石之上。在巴西历史这“独一无二的历史”中,诺布莱加写下了第一页。这双坚定有力的双手所勾勒的笔触,直到今天仍留有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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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抵达巴西之初,耶稣会士致力于了解当地情况。在传道授业之前,他们愿意先学习。立即有人提出要尽快学会土著语言。只需一眼就能发现,这些人还生活在极其落后的游牧社会。他们一丝不挂,不知道劳作,也没有武器,甚至连最原始的工具都没有。如果饿了,就直接从树上摘、到河里捉;一个地方的东西吃光了,再换另一个地方。他们天性善良,温顺纯朴;之所以互相争斗,也只是为了抓到几个俘虏,在隆重的场合将他们吃掉。即便这种食人风俗也并非由于他们性格残忍;这些野蛮人甚至会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囚徒,对他们如丈夫一般侍奉照料,直到将他们杀死的那天。当圣徒们劝说他们放弃食人,他们的惊异多于真正的反抗。因为这些土著居民远离文明社会,没有一点道德观念,在他们眼里,吞掉俘虏就如喝酒跳舞做爱睡觉一样,是一种单纯的快乐。

这种低下的生活方式,乍看起来是耶稣会士不可逾越的障碍,事实上却简化了他们的任务。既然这些赤裸的人们毫无道德与宗教观念,便更容易说服他们。其他地方的人,或有固定的文化成见,或者受到巫师、圣徒、萨满控制,对传教士心存怨恨;而巴西的土著居民则恰恰相反。按照诺布莱加的话说,他们温和顺从得就像一张“白纸”,接受一切教化,服从新的指示。土著居民热情地接待了这些白人传教士,对他们没有丝毫怀疑:“无论我们到哪儿,都会受到友好接待。”他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洗礼,心甘情愿、满怀感激地(为什么不呢?)追随传教士们,让这些“好白人”保护他们免受“坏白人”的迫害。作为专注的实践者,耶稣会士自然明白,这些食人者天真的盲从,他们的祈祷、跪拜,并不代表真正的基督教精神。即便在最成功的传教区域,在圣保罗和第比利萨(8),有时仍能见到食人风俗的复兴。耶稣会士从不浪费时间统计征服了多少灵魂,他们明白真正的使命尚未完成。首先要让这些游牧部落定居下来,他们的子女才能得到抚养教育。要使食人部落的这一代人文明开化,已经不可能了。但若教育他们的孩子,使下一代人遵守文明礼仪,或许并非一件难事。

对于耶稣会士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建立学校。他们谨慎地采用了种族融合的办学方法,以便使巴西融合为一个整体,并且永远保持下去。他们有意识地聚集起茅草房中的印第安儿童,让他们同许许多多的混血小孩一起;并且不断请求送来更多的白人小孩,尽管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切崭新的事物,只要有利于种族融合,他们都极力欢迎,即便是“在葡萄牙被称作恶棍的迷途浪子与流氓土匪”。他们有意在人民群众中培养大众领袖,因为土著人在宗教学习中,更愿意相信他们的兄弟而不是外国人,更愿意相信肤色相近的人而不是白人。与其他人不同,耶稣会士更关心下一代。这些现实主义者目标明确,只有他们能够看清巴西的未来。早在所有的地理学家之前,他们已然了解巴西的广袤,并对自己的任务进行了严格规划。这是一份长期的作战纲领,永远不得变更。其目的就是要在这片新大陆上,建立起统一的宗教、统一的语言和统一的思想。巴西完成了这些目标,更应当向这些传教士报以永恒的感激,因为正是他们,使它成为了真正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