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渴求名誉(第9/13页)
拿帕布琉斯·塞提古斯(PubliusCethegus)来说,他是个臭名昭著的变节者,却经常能在元老院挫败声名显赫的卡图卢斯。怎么会这样呢?同瓦莱斯一样,塞提古斯也是在最后一刻投入了苏拉的怀抱。在围困普里内斯特时期,他先是说服以前的同事们投降,然后冷酷地把他们交给了苏拉急于报复的部队。他们都被杀害了。同卡图卢斯一样出身高贵的人都很厌恶他,但塞提古斯不在乎。他不追求公开的荣誉,像每个罗马贵族所做的那样;他更愿意在幕后活动,贿赂、欺骗、阴谋等无所不用,以此控制了许多元老院的选票。最自大的贵族也不能忽视这样一支政治利器。每当需要确定一项任命时,或挫败一个提案时,塞提古斯家的门槛都会被来来往往的深夜访客踏破。
权力和荣誉竟能以这样的方式分离,大部分罗马人感到既困惑,又不可思议。在任何选举中,声名狼藉的塞提古斯都毫无希望。他仅有的声望就在于幕后游说。对于将目标定位在执政官职位的罗马人来说,经常去塞提古斯家的密室是极其危险的。有地位的贵族或许会不时利用他,却决不愿提升他,这几乎是公开地表明他们对塞提古斯的厌恶。然而,有那么一位自负的、出身名门的贵族,声誉卓著,又在幕后政治活动方面远远超出塞提古斯,干这种事时没有丝毫踌躇;他既有在阴暗处活动的能力,又拥有公共生活中的绚丽光彩;他“愿意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讨好每一个见到的人”。32马尔库斯·克拉苏的目标很清楚:成为国家的第一公民。
苏拉去世后,虽然克拉苏才刚刚获选司法官,却有很多人认为他离执政官不远了。同苏拉的争吵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从某些角度来看,它甚至有助于加强克拉苏的声望。与卡图卢斯不一样,他跟苏拉派阵营保持着一定距离。除了自己的目标以外,他不愿有其他的关系或责任。对克拉苏来说,原则只是一场宏大而复杂的游戏所需的策略,一旦战略需要,完全可以抛弃。他不会冒险在任何事情上明确表态,而喜欢利用代理人去试探。无数在他保护之下的人愿受他驱使,他也热心地栽培他们。不管是真的想把他们推上高位,还是仅仅把他们看作随意摆弄的棋子,克拉苏都会亲切友好地对待他们,毫无架子地为他们敞开家中大门,无论何时见到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如果感到某人以后能回报他,克拉苏会卖力地在法庭上替他求情。他放出的债总能收到极重的利息。
克拉苏做元老院的银行家不是白干的。他比罗马的任何人拥有的资金都多。奴隶、矿藏和房地产是他投资的基本方向,但为了增加资产,没有什么卑鄙的事他做不出来。无论何时有房子着了火,克拉苏都马上把私家救火队派去;如果主人不肯贱价出售房子,他就不让人灭火。克拉苏曾被指控犯下一桩严重渎圣的罪行,与一位贞女通奸。他竟能辩解说,他引诱那个女人只是为了得到她的财产;人们还就相信了。虽然克拉苏极其贪婪,他的生活却很简朴。在利益不受威胁的情况下,他能表现得非常小气。克拉苏曾吝啬地招待一位叫亚历山大的哲学家,在他出发去旅行时出借了一件斗篷,还要求他归还。亚历山大是希腊人,没有投票权;如果他是个公民的话,克拉苏会鼓励他借更多的东西。地位越高的人,克拉苏怂恿他陷入的债务越深。金钱是他最喜欢的权力工具,他把整个共和国都网罗进去了。无论罗马发生了什么事,克拉苏都能立刻知道。这是个对危险极度敏感的人,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这说明了他令同胞们恐惧的原因。苏拉法律的反对者敢于大肆辱骂别的公共人物,但克拉苏从来不在其列。在被问到原因时,一位保民官将他比作角部有干草的公牛,而不是比作蜘蛛。“罗马人有个习惯,在暴烈的公牛的角部系上干草,好让遇到它的人警惕。”33普鲁塔克(Plutarch)说道。这种态度正是克拉苏所希望的。从内战的教训中,克拉苏领会的比所有罗马人都多。荣誉伴随着陷阱,但掌握内情的杰出人物不会有麻烦。在共和国这样的社会里,嫉妒和恶意总是迅速缠上大人物,崇高的地位同时也是危险的地位。要是他能让人害怕,又不令人憎恨,那才算是比较安全。保持这样的平衡是克拉苏的拿手好戏。
然而,克拉苏也有烦恼:有一个对手胜他一筹,政治的危险性法则好像根本不适用于他。如往常一样,庞培老是抢他的风头。在克拉苏策划着掌控实权时,庞培从不放弃享受权力的荣耀。他游戏似的扮演了一阵将军的角色,之后,迅速地成为军事天才;他还同样迅速地成为罗马最喜欢的人物。这个“少年屠夫”有着孩子般的魅力。“他的脸皮真薄啊,”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文字,“一感到被人注视,他的脸立刻就红起来。”34公众认为脸红既是他们的英雄依然年轻的可爱标志,也证明了他稚朴的诚实性格。当有人抵制他如彗星似的崛起时,这些看法就显出它们的可贵来。谁不希望能像庞培那样,抓住获取荣誉的机会一飞冲天?罗马人容忍的其实是庞培的经历。之所以不嫉妒庞培,原因是他活出了罗马人内心最深处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