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西比尔的诅咒(第6/9页)
很快,新发明在那不勒斯海湾传播开来,成为财富与时髦的代名词。远一些的内陆地区也一样。在以香水业闻名的古老城市卡普阿(Capua),在罗马超过两个世纪的忠实盟友诺拉(Nola),温水游泳池到处都是,象征着宁静与舒适。城墙外是苹果园、葡萄园、无花果园,以及大片的野花,一直延伸到维苏威火山和海边。这便是意大利的明珠坎帕尼亚(Campania),富人的游乐场,富饶、兴旺且奢华。
并非所有的地方都一片繁荣景象。在诺拉城外,从低地到山谷的地形逐渐蜿蜒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是萨谟奈(Samnium),地势陡峭险峻。正像这里的崎岖地形与下方的平原形成强烈对照一样,这儿的人也跟平原地区大不相同。他们得土中刨食,但土里尽是石头和低矮的灌木。萨谟奈没有牡蛎,没有温水游泳池,有的只是粗鲁的庄稼汉,说话带有滑稽的乡土口音。他们相信巫术,在脖子上戴丑陋的铁项圈。最恶心的是,他们当众让理发师为他们修整阴毛。不用说,罗马人对他们一点都看不上眼。

尽管如此,罗马人不得不记着一个事实:这些野蛮人是半岛上最后屈服于罗马的。距诺拉不到10英里的地方,有一个叫考迪内的山口(CaudineForks),萨谟奈人(Samnites)曾在这里战胜罗马人,让他们遭受了最丢脸的失败。公元前321年,一支罗马军队在纵队行军时遭遇埋伏,被迫投降。萨谟奈人没有屠杀他们,而是剥去俘虏的上衣,驱赶他们走在由锋利的矛组成的轭的下面。胜利者身着耀眼的铠甲,站在一边观看、欢呼。萨谟奈人错误地用这种方式羞辱敌人,而他们的错误是致命的。罗马人只要一种和平,那就是他们自己主导的和平。尽管已签订和平条约并发誓遵守,罗马人很快找到破坏条约的借口,重新发起进攻。于是,萨谟奈被征服了。偏僻的山顶建起了殖民地,山谷中修筑了道路,崎岖的土地被翻开、耕耘。不过,这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那些懒洋洋地躺在奥拉塔式游泳池中的人来说,谁还记得萨谟奈人冲下山来劫掠坎帕尼亚的事呢?
突然地,难以置信的事在公元前91年底发生了。对罗马人的怨恨爆发了。萨谟奈人虽然长期克制着,但怨恨一直没有消除。萨谟奈山谷战事再起。山里的人们拿起了武器,就像漫长的罗马占领时期根本不存在一样。如前辈们曾做过的那样,他们迅速冲进了平原地带。罗马人事先毫无觉察,在坎帕尼亚也没有像样的军备。形势岌岌可危。整个那不勒斯海湾本来一直是宁静、闲散的,现在,一个个城镇像熟透的果实一样落入反叛者手中:色兰特姆(Surrentum)、斯特比(Stabiae)、赫库莱尼(Herculaneum)。诺拉远在内陆,因为它的战略地位而成为反叛者最重要的成果。几乎刚刚把它包围起来,诺拉便投降了。反叛者要求当地驻军加入他们的阵营,被指挥官和高级军官傲慢地拒绝。他们被活活地饿死了。城市得到加固,并储存了大批粮食,成为反叛者的坚强要塞。
反叛罗马的不仅是萨谟奈人,诺拉的背叛也不是孤立的事件。维苏威山坡上的庞贝(Pompeii)距那不勒斯仅几英里远,也在第一时间加入反叛的行列。在意大利其他地方,一些部族和城镇多年来一直顺从罗马,现在也拿起了武器。反叛地区主要集中在亚平宁山脉一带,如萨谟奈那样多山和落后的地方。贫穷是反叛者长期以来的命运,贫穷也使他们积聚了对低地城镇的强烈仇恨。在反叛者攻占的第一个城市阿斯库鲁姆(Asculum),他们杀掉了所能找到的全部罗马男人。罗马人的妻子如不顺从,也会受到凌辱并被出售。
或许,这些暴行不过是落后的野蛮人报复心理的发作。农民的仇恨其实算不得什么,统治着意大利各个小国的寡头君主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煽动、利用了他们。罗马人的一贯做法是贿赂、抚慰同盟国的统治阶层,在过去成功地维持了意大利人的忠诚。富人、地主和有学问的人都属于这个阶层。然而,渐渐地,这些在同盟国中有着重要影响的人们疏远了罗马。原因有很多。服役的负担不成比例地压在他们肩上;根据罗马法,他们的地位低人一等。最重要的可能是他们的眼界开阔了,先辈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机会和权势展现在他们面前。意大利人不仅帮助罗马建立了一个帝国,还积极参与了对帝国的剥削。无论罗马军队开到哪里,意大利商人总是紧随其后。在行省,来自盟国的人同罗马人享有同样的特权,那些凄惨的行省人根本分辨不出,憎恨地把他们都称作“罗马人(Romaioi)”。可是,在海外成为特权阶级不仅不能满足来自盟国的人,反而使他们下定决心,在国内也要和罗马人平起平坐。在这个时代,罗马的权威已成长为世界性的,与此相比,它所给予意大利政客们的那一点有限自治权算什么呢?掌管一个地区的事务跟主宰世界的命运能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