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复仇女神(第20/21页)

不光只有雅典宣布自己是希腊的救星。相应地,还有过去在普拉塔亚和温泉关结成的盟友斯巴达,但现在双方关系已经日益恶化。对于希腊其他地方来说,斯巴达仍然是英雄主义和美德的典范;即使他们最辉煌的胜利也不能掩盖300勇士虽败犹荣的记忆所带来的声名。“路人啊,请告诉在斯巴达的人们/我们为了遵守他们的命令,在这里长眠。”80这几行诗句,被镌刻在简朴的墓碑上。人们可以在他们最后战斗的著名地点看到这番话:这就像出自列奥尼达本人之口一样简短而有力。在所有抗击波斯国王的战斗中,温泉关成为最辉煌的一次,甚至成为神话般的传说。对比斯巴达人之冷峻,雅典人则以聪明、善辩和灵活著称,他们也对胜利大肆纪念。公元前449年底,在市民大会上提出了有象征意义的动议。这恰好在斯巴达人拒绝向雅典派出代表以同意他们重建庙宇之后几个月;雅典人不再参考其他希腊人的意见便投票决定此事。重新修建卫城山顶的决议像雷声一样传遍各地。彻底翻新整个圣地的计划立刻付诸行动。

这个计划已经筹备了很久。幕后推动者是世袭贵族的显贵,一位名叫伯里克利(Pericles)的人,此人是经验丰富的政治操纵者,他第一次崭露头角的时候便是赞助引人注目的文化项目,那就是在公元前472年的时候由埃斯库罗斯创作的有关波斯人的悲剧。伯里克利的确继承了自己无与伦比的家族对“大计划”的嗜好:他是克桑提普斯的儿子,而母系则来自阿克迈翁。这当然意味着他继承了他们家族资助兴建卫城上的各种建筑物的传统;但是从未有任何一个阿克迈翁有此时伯里克利抓住的机会这样好。蛮族人的浩劫毁掉了卫城山顶的一切;伯里克利不是要修复某个建筑,而是计划重建整座卫城。他雇用了雅典各行各业的精英,其中包括伟大的雕塑家菲迪亚斯,按照他的想法,将在这里建起“标志性建筑物和纪念碑,能够完美地表现我们城邦帝国的一切”,“未来时代中的人们会像今天的人们一样为之而感到惊讶”。81公元前447年,雅典开始动工修建有史以来最为奢华美丽的神庙。后世之人称之为帕特农神庙。[3]然而,虽然卫城上一切新的建筑物都出于大胆创新的设计,但是它们的基础仍然深深植根于过去的历史。例如帕特农神庙这座大胆的建筑表现了雅典人的伟大,但是它建立在一座更古老的神庙被烧毁的基础上。这座神庙原本始建于公元前5世纪80年代,目的在于纪念马拉松战役的胜利,但是未能完工。现在伯里克利希望用卫城的规划令马拉松战役得到永恒的神圣纪念。卫城山顶布满了战役的各种纪念物。无论是帕特农神庙本身的平面图还是几年胜利的战利品,抑或是描绘着雅典历史最伟大时刻战斗场面的壁缘浮雕,这一切都完美地表现了雅典人不仅是希腊的救星,而且还是希腊的学校和主妇。

在马拉松战场上倒下的人们并未就此死去。如果某个雅典人在清晨的时候离开喧嚣的卫城山顶,就能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达战场。在星光的映照之下,他可以看见一座巨大的陵墓轮廓矗立在夜色中,存放战争死难者的骨灰,一旁竖立着10年之前刚刚修建的纪念碑,用洁白的大理石精心雕刻而成。然而人们可以知道——只能依靠听觉——这是最有效也最奇怪的纪念。据说每个晚上,在幽暗的原野上,都有奇怪的战斗声打破夜空的宁静:其中有金属撞击的铮铮声、箭镞飞动的嘶嘶声、喊杀声、脚步声和尖叫声。其他任何一处曾受到蛮族侵略的战场都无法与之相比;雅典人虽然害怕这里出没的幽灵,但或许可以在这里看到民族自豪的根源。毕竟,他们在历史长河的舞台上,担任了重要角色——雅典人曾经坚守在这里保卫希腊的自由。“他们不仅是孩子们的生身父亲,而且还是孩子们的自由之父,是每一个生活在西方大陆上的人的自由之父。”82一切都来自于马拉松;一切也都被马拉松所拯救。

在巨大的陵墓和鬼魂旁边,一条道路绵延在原野北方,这条路穿过空旷的山丘通向一座滨海小山坡上孤零零的神庙。这是拉姆努斯(Rhamnus),就是宙斯追逐涅墨西斯穿越整个世界最后将她带到人间的地点。正是这次强暴产生了海伦,同时产生了特洛伊战争和东西方之间仇恨的暴力诗篇。仅在此5英里以南,米底人达提斯和他所率领的大军曾经来到马拉松,“他确信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挠自己占领雅典,于是随军带来一块大理石,计划用它雕刻成战利品来纪念自己的胜利”。83在远征失败之后,这块大理石被遗弃在战场上;当地人将它拖到了拉姆努斯神庙。这个地点对它简直太合适了——因为神庙所建立的小山坡脚下的海洋就是奉献给涅墨西斯本人的。显然是女神的愤怒毁灭了蛮族人的侵略;因此人们计划在这里为她修建第二座神庙,同样也用来纪念马拉松战役。这块大理石可以用来雕刻女神的雕像。伟大的菲迪亚斯得到雕刻这件作品的任务。就像在卫城山顶一样,某个雅典人也希望能够在拉姆努斯看到自己的未来。那么他只要来到这块等待雕刻的大理石面前,就能容易地想象自己从这洁白、色彩古怪的纯净中看到即将产生的雕像;他可以亲自看到复仇女神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