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魏玛时期的德国人和犹太人(第14/25页)
判定这些批评家实际上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或者他们对共和国消极的观点是不是其棺柩上的另一根钉子,都是困难的。因为共和国没有满足他们含糊的乌托邦渴望的检验,所以犹太批评家保持着他们的距离,或者发出他们自己傲慢的声音。也许就是他们未被允许分享权力的愤怒,导致了这些批评家作出了荒诞的判断,其中最愚蠢的是:社会民主党人是世界上最反动的政治家。正如瓦尔特· 拉克尔所指出的,这一结论依据以下的事实可能得到了推广,即这些知识分子批评家中许多人都小看了共和国维护者的工人阶级出身,毕竟党主席埃伯特是一位马鞍匠,塞韦林是一位锁匠,谢德曼是一位画家,诺斯克是一位篮子编制匠,威尔斯是一位家具商。
这表明这些魏玛时期的作家也许不知道他们的国家,正如他们认为他们知道一样。相反,他们的右翼批评家极度高估了他们对德国文化的影响。总体上来说,犹太人依然是想要成为局内人的局外人,但是只有在少数领域他们作出了重大的突破,这些领域包括新闻界、戏剧界和出版界。然而,就是在这些领域,他们的影响从来也没有占据主导地位,因为他们的信念不是“犹太人的”,而是德国人的。尽管犹太人在报界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但是“犹太人的”报纸几乎完全被限制在一些较大的城市,著名的新闻机构依然控制在非犹太人手中。摩西或乌尔施泰因的报纸,在定位上依然比左翼更加自由主义,并且一直不清楚的是,如果不考虑犹太拥有者这一事实,纳粹的“犹太人的新闻机构”实际上意味着什么。真相是:纳粹分子为了唯一的真正德国的价值观,他们误用了自己的偏见,把所有的对手混为一谈,作为不忠诚和非德国人来看待。他们的特点是用泛泛的贬义词“犹太人的”,来谴责任何他们特别厌恶的东西。这个词可能意味着所有现代的、先锋派的、和平主义的、民主的、共产主义的、世界主义的、自由主义的,还有更含糊的,比如“腐蚀的”“无根的”“物质主义的”“堕落的”“怀疑的”,甚至“聪明的”。“聪明的”性质是对犹太人所有方面的抨击。事实上,这是无知的纳粹分子对对手的美德表示敬意的一种反常方式。“怀疑的”“聪明的”“轻率的”这些词,不过是对头脑敏捷的柏林人的总体描述。正如彼得· 盖伊提醒我们的,这些词语是德国人用于柏林人的,人们因为他们的头脑敏捷而欣赏他们,因为他们瞧不起炫耀、自大和空洞的宏伟。
在最终的分析中,“聪明的”犹太人这个词,在嫉妒的德国人的心理中具有它真实的起源。德国人因为犹太人的成功而心生嫉妒,企图玷污成功的动机,贬低它的成果来降低它的价值。当然,“聪明的”犹太人这个词掩盖了长期存在的心理成见,即犹太人是上进的、有冲劲的、没有感情的,他们对受人尊敬的德国风俗冷漠而无动于衷,只奖励物质上的成功。这一成见不仅出现在武断的犹太人仇恨者的咆哮中,而且出现在维尔纳· 松巴特的学术论文中,出现在讽刺性的傻大哥卡通画中。鉴于犹太人“有冲劲的天性”和“缺乏精神的深度”,他们被假定不能创造出真正持久的艺术、文学或音乐作品。假如这是真实的话,伟大的文化成就需要乡土和生活在乡土上的民族的来源——正如民族主义的右翼所宣称的那样——接下来的结论会不会是这样,即作为边缘化的犹太人,从不会渴望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创造出任何伟大的东西?当然这个前提有两个错误:首先,大部分德国的犹太人是完全同化的德国人,并不比其他德国人缺乏“根基”;其次,伟大的成就来源于作为个人的天才,他们创造性的才能超越了他们置身于其中的文化。当然,犹太知识分子反复证明了这一点,但是这没有改变心怀偏见的德国人的看法,他们继续把所有犹太人的东西等同于非德国的东西。
瓦尔特· 拉克尔显示了这可能对犹太知识分子形成了毁灭性的心理冲击,因为它在他们个人的和创造性的生活中制造了反常的东西。他们“是优秀的欧洲人,但是他们也是分裂的人格,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其他人相分离”。拉克尔相信,这种分裂可能说明了他们不能在文学或者艺术上生产出真正伟大的作品,它们需要大众和民族的根基。在没有民族边界的科学领域,犹太人作出了伟大的贡献。犹太人在文学和艺术上的贡献实际上缺乏一流水平的观点可能面临着挑战,但是可以好好采纳拉克尔有关犹太知识分子生活中存在着深远分裂的观点。大多数为科学作出伟大贡献的犹太知识分子,甚至像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都会感受到这种分裂。在这两位科学家的生活中检验这种分裂是有启发性的,尤其是在弗洛伊德的生活和工作中,因为受过心理分析的训练,这位心理学家提供了一位自然科学家不能相匹敌的人的生存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