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杂著卷二(第9/13页)

国藩按:王琳与侯填同屯芜湖之上,琳乃越填军而直下金陵,此险途也,而瑱军自后蹑之,反为所破。此越寨进攻而败者也。

唐贞观十九年,太宗亲征高丽,既拔辽东、盖牟诸城,至安市,将决战。局丽、靺鞨合兵为陈,长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日:“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兵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后攻安市,竟不能拔。降将请先攻乌骨城,众议不从,遂自安市班师。

国藩按:道宗请越安市而进攻平壤,此虽险途,而实制胜之奇兵也。太宗不从,无功而返。此不能越攻而失者也。

安史之乱,李泌请命建甯王倓为范阳节度大使,并塞北出,与李光弼南北犄角,以取范阳胡三省注曰:泌欲使建宁自灵夏并丰胜,云朔之塞,直捣妫檀,攻范阳之北;光弼自太原取恒定,以攻范阳之南。覆其巢穴,贼退则无所归,留则不获安,然后大军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悦,已而不果行。

国藩按:是时大军在扶风,郭子仪在冯翊,李光弼在太原,势宜先取两京。李泌欲先捣范阳贼巢,此亦制胜之奇兵也,事不果行,致史思明再为关洛之患。此亦不能越攻而失者也。

元和十二年淮蔡之役,李祐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赢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愬然之。十月辛未,李愬、李祐、李忠义、李进诚军出,东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及烽子,据其栅,命士少休,食干粮、整羁靮,留义成军五百人镇之,以断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门,时大风雪,旌旗裂。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四鼓,愬至蔡州城下,无一人知者。李祐、李忠义其城为坎以先登。愬入,居元济外宅,以槛车送元济诣京师。

国藩按:蔡之精兵尽在洄曲董重质麾下,李愬越之而直人蔡州。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朱梁均王四年,楚岳州刺史许德勋将水军巡边。夜分,南风暴起,都指挥使王环乘风趋黄州,以绳梯登城,径趣州署,执吴刺史马邺,大掠而还。德勋曰:“鄂州将邀我,宜备之。”环曰:“我军入黄州,鄂人不知。奄过其城,彼自救不暇,安敢邀我!”乃展旗鸣鼓而行,鄂人不敢逼。

国藩按:楚之岳州,东北与吴为邻,嘉鱼、陆口等处,吴必立寨设备,乃王环越之而直趋黄州。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唐同光元年,后唐与朱梁相拒于杨刘、德胜之间,时梁将段凝军临河之南即澶渊,今开州,王彦章进逼郓州今东平府,唐臣李绍宏等请弃郓州,与梁约和。帝独召郭崇韬问之,对日:“降者皆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以精兵长驱入汴,彼城中既空虚,必望风自溃,苟伪主授首,则诸将自降矣。”帝曰:“此正合朕志。”冬十月壬申,帝以大军自杨刘济河,癸酉至郓州,甲戌围中都城,破之,擒王彦章。帝召诸将问进退之计,诸将请先下东方诸镇城,然后观衅而动。康延孝、李嗣源请亟取大梁’从之。乙亥,帝发郓州中都,丁丑至曹州,已卯至大梁,灭梁。壬午,段凝将其众五万,自滑州济河入援,解甲请降。

国藩按:郭崇韬之初议直取大梁也,时梁将王彦章军在郓州,段凝军在河上,越两寨而进攻,此险途也。厥后破中都,擒王彦章而段凝犹在河北,越一寨而进攻,亦险机也。然段凝隔于河北,若自白马南济,则阻于大河,若自下流直济,则一阻于大河,再阻于新决之护驾水,势难入援,遂得直取汴梁,以成大功。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以上九事,张兴世之据钱溪,宋子仙之取郢州,许德勋之下黄州,皆水路越攻而胜。王琳之下金陵,以水路越攻而败,尉元之取下邳四城,李愬之入蔡州,郭崇韬之策汴梁,以陆路越攻而得之。李道宗之策平壤,李泌之策范阳,以陆路不越攻而失之。成败得失,固无一定之轨辙也。咸丰四年十月十一日,贼目陈玉成据蕲州,秦日纲据田家镇,我舟师越蕲州而直下,十三日攻破田家镇,十四日蕲州之贼亦溃。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十一月十五日,水陆各军会于九江。时贼目林启荣据九江,黄文金据湖口,石达开、罗大纲等同在湖口,我舟师彭玉麟等十六日越九江而下,攻湖口,陆军罗泽南等十二月初五日下攻湖口,十二日水师败挫,廿四日陆军亦无利而归。此越寨进攻而败者也。咸丰六年五月初二日,武汉、黄州未破,杨载福以舟师驶下,直至九江。七年九月二十八日,九江、安庆未破,杨载福以舟师驶下,直至旧县,往来如飞。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故知胜败无常,视将才为转移耳。当时越九江而下攻湖口之策,发于国藩,定于罗君罗山、刘君孟容二人,事败之后或深咎此策之失,且专归罪于刘君者,非事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