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家书(第35/46页)

余每闻折差到,辄望家信。不知能设法多寄几次否?若寄信,则诸弟必须详写日记数天,幸甚。余写信亦不必代诸弟多立课程,盖恐多看则生厌,故但将余近日实在光景写示而已,伏惟诸弟细察。

致诸弟·自水师小挫后 咸丰五年四月廿日

澄、温、沅、季四位贤弟左右:

余于十六日在南康府接父亲手谕,及澄沅两弟纪泽儿之信,系刘一送来;二十日接澄弟一信,系林福秀由县送来,俱悉一切。

余于十三日自吴城进扎南康,水师右营、后营、向导营于十五日进扎青山。十九日,贼带炮船五六十号、小划船五六十号前来扑营,鏖战二时,未分胜负。该匪以小划二十余号又自山后攒出,袭我老营。老营战船业已全数出队,仅坐船水手数人及所雇民船水手,皆逃上岸。各战船哨官见坐船已失,遂尔慌乱,以致败挫。幸战船炮位毫无损伤,犹为不幸中之大幸!且左营、定湘营尚在南康,中营尚在吴城,是日未与其事,士气依然振作。现在六营三千人同泊南康,与陆勇平江营三千人相依护,或可速振军威。

现在余所统之陆军,塔公带五千人在九江,罗山带三千五百人在广信一带,次青带平江三千人在南康,业已成为三支,人数亦不少。赵玉班带五百湘勇来此,若独成一支,则不足以自立;若依附塔军、依附罗军,则去我仍隔数百里之远;若依附平江营则气类不合。且近来口粮实难接济,玉班之勇可不必来。玉班一人独来,则营中需才孔亟,必有以位置之也。

蒋益澧之事,后公如此办理甚好。密传其家人,详明开导,勒令缴出银两,足以允我人心,面面俱圆。请苹翁即行速办,但使探骊得珠,即轻轻着笔,亦可以办到矣。

此间自水师小挫后,急须多办小划以胜之,但乏能管带小划之人。若有实能带小划者,打仗时并不靠他冲陈,只要开仗之时,在江边攒出攒入,眩贼之眼,助我之势,即属大有裨益。吾弟若见有此等人,或赵玉班能荐此等人,即可招募善驾小划之水手一百余人来营。

余在营平安,精神不足,惟癣疾未愈,诸事未能一一照管,小心谨慎,冀尽人事,以听天命。诸不详尽,统俟续布。

致诸弟·调彭雪琴来江 咸丰五年七月初八日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刘朝直来营,得植弟手书,俱悉一切。内湖水师自六月十五日开仗后,至今平安。本拟令李次青带平江勇流邵阳湖之东,与水师会攻湖口。自六月底至今十日,大风不克东渡,初四日风力稍息,平江勇登部舟,甫经解缆,狂飙大作,旋即折回。并勇衣被帐棚,寸缕皆湿。天意茫茫,正未可知,不知湖口之贼,运数不宜灭乎?抑此勇渡湖,宜致败挫,故持阻其,以全此军乎?现拟俟半月后,请塔军渡湖会剿。

罗山进攻义宁,闻初四日可至界上,初五六日当可开仗。湖南三面用兵,骆中丞请罗山带兵回湘,业经入奏。如义宁能攻破,恐罗山须回湖南保全桑梓,则此间又少一劲旅矣。内湖水师,船炮俱精,特少得力营官,现调彭雪琴来江,当有起色。

盐务充饷,是一大好事,惟浙中官商,多思专利,邵位西来江,会议已有头绪,不知渠回浙后,彼中做事人能允行否?舍此一筹,则饷源已竭,实有坐困之势。东安土匪,不知近日如何?若不犯邵阳界,则吾邑尚可不至震惊。带军之事,千难万难。澄弟带勇至衡阳,温弟带勇至新桥,幸托平安,嗣后总以不带勇为妙。吾阅历二年,知此中构怨之事、造孽之端不一而足,恨不得与诸弟当面一一述之也。

诸弟在家,侍奉父亲,和睦族党,尽其力之所能为。至于练团带勇,却不宜过于出头,澄弟在外已久,谅知吾言之具有苦衷也。

宽二弟去年下世,未寄奠分,至今歉然于心。兹付回银二十两,为宽二弟奠金,望送交任尊叔夫妇手收。

植弟前信言身体不健。吾谓读书不求强记,此亦养身之道。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安舒,或反能记一二处,亦未可知。此余阅历语也。植弟试一体验行之。余不一一,即问近好。

致九弟·愧对江西绅士 咸丰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沅甫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归,接展来函,俱悉一切。

临江克复,从此吉安当易为力,弟邑勉为之,大约明春可复吉郡,明夏可复抚、建。凡兄所未了事,弟能为我了之,则余之愧憾可稍减矣。

余前在江西,所以郁郁不得意者:第一不能干预民事,有剥民之权,无泽民之位,满腹诚心,无处施展;第二不能接见官员,凡省中文武官僚晋接有稽,语言有察;第三不能联络绅士,凡绅士与我营款惬,则或因吃醋而获咎。坐是数者,方寸郁郁,无以自伸。然此只坐不应驻扎省垣,故生出许多烦恼耳。弟今不驻省城,除接见官员一事无庸议外,至爱民、联绅二端,皆可实心求之。现在饷项颇充,凡抽厘劝捐决计停之,兵勇扰民严行禁之,则吾夙昔爱民之诚心,弟可为我宣达一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