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治突发风疾,媚娘临危参政(第8/10页)

经过这两件大案,不甘皇后参政的百官尽皆钳口——亲儿子说废就废,铁定的案子说翻就翻,连娘家老母都这么有权势,看来皇帝对皇后言听计从、鼎力支持,咱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

永徽以来媚娘多次为李治出谋划策,对于内外诸事多所用心,加之与李义府等早有交结,故而代掌政事驾轻就熟,文武百官也渐渐不那么抵触了。李治深居宫中,见媚娘办事有条不紊,军国要务也都及时汇报,于是更加倚重信赖,索性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养病上。

短短一冬很快过去,转眼间已至显庆七年正月,百济各部改制皆已完成,郑仁泰奉命征讨思结、同罗等部,虽未大获全胜,却也连战连捷。在这种情形下,征讨高丽之事自然又被重提。

威严肃穆的宣政殿,金碧辉煌、熏香缭绕,但御座上空空如也,只在龙位之侧垂了一扇珠帘,媚娘端坐帘后与宰相等重臣对话——无论如何,她毕竟是女流之辈,且身份尊贵,非一般臣僚所能面见,遂依听政之制,每隔一日登临宣政殿,仅与宰相会晤,不举行朝会。

她名义上是代皇帝听政,这套形式也不算太出格,可对臣下而言这种无法得窥金面的议政方式更显紧张诡秘,因为这意味着连瞧上面颜色行事的机会都没有。莫说皇后坐在帘后看不清楚表情,就算能看清,男女有别也不敢随便看啊!因而群臣耷拉脑袋一片死寂,只有媚娘的声音盘桓在殿上。

参政三个月,媚娘面对群臣的态度越发从容,口气也越发自信:“高丽不驯已久,实乃我朝之患。昔年先帝东征未果,至崩殂之日犹为之叹息;今圣上承业,敦行仁孝,必要平定高丽,上慰先帝之憾,众卿可有异议?”

自征讨阿史那贺鲁得胜之后,李治似乎打仗打上了瘾,六年间战事无一日间断,将士劳乏、消耗巨大,也甚为堪忧。如今百济刚稳定,又要打高丽,群臣自然有异议。可皇后这话太厉害,把平灭高丽和皇帝仁孝联系起来,反对东征岂不成了反对皇帝尽孝?莫说一般臣僚不敢反驳,连四位宰相也不发一言。

媚娘见群臣恭顺,这才亮出她和李治早就商量好的计划:“既然众卿并无异议,中书可草诏,以契苾何力为辽东道行军总管、苏定方为平壤道行军总管、程名振为镂方道行军总管,分兵进击高丽。”

“臣遵命。”许敬宗还是那副恭顺姿态,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李义府则满面堆笑,大献殷勤:“大唐神威远播塞外,蕞尔小邦敢不束手?今三军将士仰赖圣上和娘娘天恩,趁新胜之锐,必定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举殄灭高丽!”他再度入相多蒙媚娘恩泽,故逢迎其意不遗余力,竟在“天恩”前加了“和娘娘”三字。

任雅相轻轻皱了一下眉,却还是马上附和——平心而论,他甚觉不妥,却没勇气反对。且不说上意迫切,他自己正是因军功才晋升为宰相的。他若出来唱反调,知道的说他是一心为国,不知者还道他不想别人走他老路,欲过河拆桥,阻别人仕途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只有许圉师,他语重心长道:“征高丽诚为要务,但收降百济未及一载,听闻义慈王尚有一子委质于倭,有复国之谋。况吐蕃连番被我军击败,时时妄图报复;郑仁泰征讨铁勒诸部未收全功,牵扯兵力甚多,此时征高丽恐怕兵力不济、难以兼顾。”他深知皇后性情,故而话说得很委婉,不敢硬顶着来。

媚娘却道:“圣上已有筹谋,兵力不济可自河南、河北、淮南之地募兵,再者可征回纥等部赴辽驰援,六七万人召之即来,无须为此忧心。”

许圉师喟然长叹——这真应了那句话,穷兵黩武!不错,现今大唐的实力可谓前所未有之强,但强盛的背后也有莫大隐忧啊!太宗李世民之时也曾多次对外用兵,但贞观四年征突厥、九年征吐谷浑、十三年灭高昌、十九年定薛延陀,每次征伐相隔数载,休养生息安定百姓。如今却连年征战、四面用兵,虽说显庆以来所有战争都打赢了,可贪多嚼不烂,诸族貌恭而心不服,敌人越树越多、隐患越积越深。这些小病不犯则已,一旦爆发便会四面烽火不可收拾。强则易折、锐则易挫,今上勇气可嘉,但战略眼光比先帝差得太远啦!

许圉师隐忧在心,但皇后刚硬的处事作风他很清楚,况且身旁还站着冤家对头,这些话如何出口?思忖半晌他只得跪地恳求:“用兵之事关乎长远,还望圣上与娘娘再作商……”

话未说完,一旁的李义府马上插言:“许侍中,您莫非有畏敌之意?还是对皇后娘娘之言有所不满?”他处心积虑要把许圉师排挤出去,逮住机会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