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宫宴广收人心(第11/13页)

泥人还有土性呢,何况天子?高阳当面揭短,真把李治惹怒了:“滚!你给我滚出去!什么房遗直、房遗爱,朕明天把他们都贬了,轰出长安!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皇帝!王伏胜,把她轰出去。”

“我不走!就不走……今天非把话说明白,当初辩机……”

他们兄妹吵架,谁敢介入?说是要把高阳轰走,王伏胜也不敢真动手。李治一个劲嚷,高阳又哭又闹,天子不像天子,公主不像公主,王伏胜畏畏缩缩跟着和稀泥,争执声在黑夜中传得老远。媚娘也不愿掺和,又听他们拿自己说事,更不方便露面了。可是挺个大肚子撑了一晚早已劳累,再想去别处也走不动了,只得勉强坐到殿阶上。

“娘娘,留神着凉。”宫女解下自己纱帔围在她肩上。

媚娘揉着浑圆的肚皮不住呻吟——哎唷!快八个月了还到处跑,真是自作自受!孩子,你别再折腾了,忍着点儿吧!娘也在忍,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为了将来富贵平安,咱娘俩要顶过难关啊!

不知是不是母子间心有灵犀,就这么默念了几句,腹中疼痛竟真的缓解不少……

四、应谶之子

李治愤怒之下驱逐高阳公主,并扬言要把房遗爱、房遗直都撵出京城。若换作别人,他手中无权或许还不能说贬就贬,可此次针对的是房家,自然水到渠成。

昔日李治、李泰储位之争,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结为仇雠。房玄龄虽早已故去,无忌却始终没有释怀恨意,又恐李泰复起,对房家子弟仍抱敌意。如今高阳惹恼李治,有此良机焉能放过?婚礼之后不久,在长孙无忌授意下,中书颁布诏令,贬房遗直为汴州刺史、房遗爱为房州刺史。除此之外无忌又把事情扩大,将矛头引向另一位驸马柴令武。

柴令武乃凌烟阁功臣柴绍与巾帼英雄平阳公主所生次子,他又娶了李世民第七女巴陵公主。此人也曾是李泰心腹,并与房遗爱是至交好友,房家遭贬他也同时被外放为卫州刺史。但柴令武不愿离京,竟借口公主身体不适,凭驸马身份赖在长安不走;房遗爱也有样学样,不肯去房州。只有房遗直年纪稍长料事深远,恐滞留日久再生变数,当即往汴州赴任。

李治何尝不知此举成全了长孙无忌?可他实在无法忍受高阳的一再骚扰,索性图个耳根清净。但他万万没想到,房家倒霉反而给他的另一位“老相识”创造了良机。房遗直原本是三品尚书之职,遭贬而去八座缺一,无忌趁机进言——褚遂良本先帝顾命重臣,前因有过贬为同州刺史,圣上英明宽仁体恤老臣,当复其官爵,上顺先帝之意,下开自新之路。

于是褚遂良堂而皇之回到了长安,而且一回来便担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恢复了宰相之职,仿佛枉法求财之事从不曾发生过似的。而就在他复位后短短一月,当初弹劾他抑买土地的监察御史韦思谦被贬为县令,主张严惩其罪的御史大夫李乾祐也外放为刺史——这是明目张胆的打击报复!

但李治对这一系列变故的态度都是沉默,没法管,也没心思管。与其在朝堂上空劳费力,还不如多陪陪心爱之人,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甘露殿,满怀期待地看着媚娘的肚子一天天隆起。

其实媚娘比他更为心切,而且期盼中夹杂着一丝紧张,唯恐突有不测,威胁到腹中孩儿,更威胁到她即将踏上的锦绣前程。即便一切周全,心却始终悬着,因为她太希望生男孩。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共同的敌人萧淑妃已倒下,她和皇后的友好关系即将走到尽头。她的得宠已遭忌,若不能生下皇子,日后与皇后的博弈即便不会落于下风也将拖入长久僵持,所有准备全看这一刻啦!

十月怀胎说短也短,分娩之期很快到来。李治虽经历过几次嫔妃生产,却从未似今日这般紧张,他背着手踱来踱去,听着产阁内不断传来的呻吟,时而挥舞着拳头,仿佛跟着一起使劲,但真正要靠的还是媚娘自己……

疼痛?什么是真正的疼痛?

或许媚娘蹲到蒲草垫上的时候还不清楚,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人,可当分娩开始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坚强,痛得叫了出来。李治为她安排了两个产娘、四个听候吩咐的宫女,还特意让乳母卢氏从旁照顾,幔帐之外另有两名太医,以防不测之险。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抵消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骤然想起十四岁侍奉李世民的第一个夜晚,那刻骨铭心的痛,可相较今日而言那又算得了什么?现在的感觉完全是在里面,当阵阵痛苦袭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一丝怀疑,肚子里面真的是孩子吗?是刀砍、是斧剁、是鞭打、是针刺,是百脉俱废、肝肠寸断、粉身碎骨,是千军万马冲击着狭窄的城门!